莘迩与唐艾、张龟说道:“千里、长龄,此事有点蹊跷。”
张龟说道:“蹊跷?敢问明公,哪里蹊跷了?”
莘迩说道:“想那慕容瞻,名将也,前在伪魏,号称常胜,后降蒲茂,为蒲茂倚重;桓荆州与蒲茂屡争南阳,宛县作为南阳的重镇,蒲茂在此甚是用心经营,城墙坚固,储粮充足。是外有名将慕容瞻所率之援,内有坚城足粮依仗,却为什么桓荆州居然真的把宛县城给打下来了,并且不但打下,还打下的如此之速?……千里、长龄,你俩不觉得此中有蹊跷之处么?”
却原来对桓蒙攻打宛县这场仗,莘迩根本就没有对桓蒙的获胜,抱多大的希望。
在他的预判中,桓蒙最多能够和慕容瞻打一个平手,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却完全没有想到,他这边才刚把冀县打下来,而且速克冀县还是在有内应的情况下,而那边桓蒙居然把宛县也打下来了,这的确是大大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叫他有些想不通。
听了莘迩的话,张龟的独眼中,也不禁犯出了疑惑的光芒。
这阵子攻打冀县,张龟同时负责情报和后勤两块,忙得不轻,虽未亲上战场,然亦是十分劳累,尤其他那条残腿,更是时不时地就会疼痛起来。他挪动了下跪坐着的那条残腿,揉了一揉,说道:“可是明公,……这道捷报,总不可能有假。”
莘迩说道:“我不是说此道捷报有假,我是说桓荆州打下宛县此事,其中必有其他缘故。”
“必有其它缘故?”
莘迩问道:“你俩怎么看?”
张龟陷入思考。
唐艾摇羽扇而笑道:“明公所言甚是。不错,桓荆州这般轻易地就能打下宛县,的确有些蹊跷,但如果细细想来,却也并不奇怪。“
莘迩说道:“千里,你此话怎讲?”
唐艾说道:“就像明公说的,宛县秦虏内据坚城,粮草充足,外有慕容瞻所率之劲旅相助,按道理说,桓荆州确是很难把宛县城迅速攻占的,这的确是蹊跷之处;但并不奇怪的地方,也恰恰在於慕容瞻。”
莘迩说道:“在於慕容瞻。”他若有所思,略作沉吟,说道,“千里,你的意思是?”
唐艾说道:“明公,冀县的秦虏城防虽然比不上宛县,然冀县也可算是秦虏的重镇了,我军是怎么把它打下来的?”
莘迩说道:“一则将士用命,二来城中秦虏虽众,然诸将不和,三者,亦有田勘、郭黑的功劳。”顿了下,望了眼帐外的卫士,又笑道,“自然,亦有大王亲征,鼓舞士气的缘由。”
唐艾笑道:“正是如此。明公,就不说宛县,只说冀县之速克,实已是出乎了明公与我等的预计,……以此推断,桓荆州能够把宛县轻易攻下,其缘故应与此差不多。”
张龟大略明白了唐艾的意思,眼前一亮,说道:“唐公,你的意思是说,桓荆州之所能速克宛县,是因慕容瞻也像郭黑、姚桃一般,消极怠战,贻误战机,乃至潜通桓荆州?故此公云‘恰恰在於慕容瞻’。”
唐艾点了点头,摇动羽扇,说道:“桓荆州宛县克捷之此战的关键,若艾料之不差,一定是因此故,……‘潜通桓荆州’,慕容瞻或许不会做,然‘消极怠战’则是十之八九。”
张龟却另外生出疑惑,说道:“如果这样说的话,可是上次秦虏大举来攻我陇西的时候,慕容瞻可是很出死力的!他现打下我獂道,继攻首阳,闻其每战皆亲临前线,相当卖力,却为何宛县此战,他会消极避战?”
唐艾摇扇笑道:“长龄,上次犯我的陇西秦虏主将是谁?”
张龟说道:“主将是蒲茂。”
唐艾把羽扇放在膝盖上面,手抚羽扇,说道:“这就是了。上次主将是蒲茂,在蒲茂面前,他慕容瞻能不卖命么?可是这回桓荆州打宛县,蒲茂可是却没在南阳前线,由是慕容瞻消极避战,是不是也就在情理之中?”
张龟说道:“依唐公此话来讲,倒的确是在情理中,但却有一点。唐公,难道慕容瞻就不怕宛县失陷之后,他被蒲茂治罪么?”
唐艾说道:“慕容瞻何许人也?是伪魏的宗室,慕容暠之幼弟,慕容炎之从父,鲜卑之头等贵种也!他之降从蒲茂,岂会是心甘情愿?之前秦虏声势一时无两,他迫於蒲茂之威而不得不臣服於他;可是现在,天下局势已然有变。”
张龟说道:“天下局势已然有变?唐公,什么变?”
唐艾侃侃而谈,说道:“正所谓盛极而衰,秦虏尽管先后灭掉了慕容氏、贺浑氏,但今之蒲秦,以我观之,却是外强中干,反而不如往昔。”
张龟说道:“唐公此话怎讲,龟愿闻其详。”
唐艾说道:“外强中干,不如往昔,表现在三个方面。”
张龟问道:“哪三个方面?”
“秦虏现下四面开战,蒲茂志得意满,兴师动众,於北边进攻代北;东南边,蒲獾孙与江左北府、贺浑豹子交战不休;西边,是我军收复天水、略阳;南边则是宛县之战,艾闻之,‘国虽大,好战必亡’,况乎秦虏连年穷兵黩武,如今战火四起?此其一也。
“观秦虏朝政,孟朗死后,氐、唐权贵党争不已,崔瀚因奔我陇,艾闻季和也离咸阳,今之咸阳掌权者,仇畏此公,谋不及孟朗,远见更不如之,是秦虏之政,日趋混乱,此其二也。
“又在冀、豫诸州,唐士也好,其它胡夷诸酋也罢,对秦虏怀有异心者,更比比皆是!此其三也。
“综合此三点,蒲秦看似越来越强盛的外表之下,实际上内忧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