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渭水横桥之上,一辆辆马车和牛车向南行驶,后面跟着一大群衣衫褴褛的奴隶。
一双双手被绳子绑着,串联起来,步履维艰,有的甚至连鞋都没有,大多数只穿着麤,也就是草鞋。
而杨景行,也是光脚大军的一员。谁让他当初被老郭绑走时,正躺在床上,全身上下只穿了病号服。
此时一身蓝白条的他走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扎眼,想必是这种颜色,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奴隶身上。
身旁还有十几个挎着刀剑的汉子,在两侧游弋,时不时对着人群喝骂,那个抓了杨景行的游徼也赫然在列。
“快!跟上!天亮前必须到达长安!”
杨景行是在后半夜被喊醒的,顶着一对儿红眼,蓬头垢面,实在有些狼狈。
他前半夜折腾了许久,不是在打蚊子,就是在整理枯草,但是一躺下,就浑身奇痒难耐,好不容易睡着,又被那官差当头泼了一瓢冷水。
醒来之后,被拉到一个文官面前,登记了身份。那文官看着颇为和善,听游徼称呼其为啬夫,也不知官有多大。
看着月色,杨景行摇摇头,不由苦笑。心想还是他的时代好,至少人人有书读,人人有功练,不过是睡功。
众人刚过了桥,迎面驰来了几匹快马,看到领头的马车,几名戴甲士兵立即下马,躬身向车里应了几句话,便匆匆向桥北奔去。
“这送亲队伍一去数月,至今未归,莫非那匈奴又生事端?”
领头的马车里,一位垂垂老者,端坐正中,眉头紧锁,手里握着精致的佩剑,攥紧,又松开。
拿起面前小几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长呼一口气,对外沉声道:“走,先行进宫。”
后面车里的众人看着远去的马车,纷纷放慢了速度,周围的几个官差甚至三三两两凑到一起,小声嘀咕起来。
“丞相此去匆匆,不知发生何事?”
“定然与那几个军汉有关,难道又有战事?”
“千万别,这太平日子刚过稳当,况且如今皇帝仁孝,我等在陵邑当差,有田有屋有爵,可不能失了性命。”
“瞅瞅你那点出息!就没看上哪家姑子?”
“要不委屈一下汝家女弟?哈哈哈!”
“尔母婢也!”
杨景行听着那几个官差笑闹,努力让自己适应现在的语言环境,回头看了看来时的方向。
他已经从众人谈话中,知道了昨天待过的地方——长陵邑,位于刘邦的长陵南侧。
此时这种陵邑还有其他两个,一个是秦始皇陵的骊邑,一个是刘邦父亲万年陵的万年邑。
迁全国世家大族与豪杰游侠,赏田赐爵,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守陵,但对于朝廷,却是治国良策。
经过几次或官方或民间的迁入,长陵邑已经比当初建成时热闹了许多,豪杰游侠遍地,各路商贾云集。
甚至大部分在朝官员和各地贵族大姓的府邸,也分布其中,而并没有置于长安。
毕竟如今的长安,还并没有修完城墙,除了皇家宫殿及官署之外,周围要么是荒地,要么就是农田。
倒也有少量的民居,只是这些未来大部分都将迁移到长陵邑中。还有一个不太规范的大市,将来会被改到横门内,成为东西两市。
一行人此时正浩浩荡荡地从已经修建完毕的北侧横门进入,在西北角的孝里暂作休整。
杨景行看着西面这堵灰黄色的夯土墙,顿感失望,印象中的大汉长安城,何其恢弘,哪怕用后世的眼光来看,也称得上造诣高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