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山监狱。
高危犯人的的特殊单间中。
并不昏暗的牢笼内亮着柔和洁白的灯,这是这一层囚牢最靠近守卫大门的那一间,也是唯一点亮的一间,拇指粗细的钢质栏杆上有一些怪异的扭曲,似乎被粗暴的掰扯过,而后又被粗糙的手法修复。
一个巨大的人影坐在距离栏杆最远,窗口最近的地方,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夕阳渐落,火烧云层叠起伏。
呆坐在窗前的人影看着最后一丝金光收拢,他伸出右手握住窗户栏杆站起身来,就像一头棕熊人立而起。
半长不短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胡须也很久没有剃过了,山岩一般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不是那么的友善,但是他的眼睛很亮,乌黑的眼珠散着干净透亮的光,现在有些黯淡,可依旧纯粹。
壮汉的脚步身很轻,他没有刻意的压低脚步,但这似乎是他长久养成的本能,深刻到了骨子里。
监牢门口有一个新装上去的呼叫按钮,还有一面视频对讲的屏幕,根据壮汉的身高调整过的,他不用低头就可以和视频对面的人正对着交流。
“叮~”
壮汉刚刚走到屏幕前,还未按下呼叫按钮,屏幕就亮了起来,壮汉的对面出现了一个不过20多岁的小伙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军队中服役过的,他的眉眼透着一股杀伐气。
“秦川,有什么事吗?”
视频对面的年轻人语气和善,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错。
“有点饿了,麻烦准备半只羊,对了林监察,今天帮我上锁,我的感觉不太好。”
棕熊一样的男人叫秦川,他伸出蒲扇大小的手挠了挠头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其他人都是去食堂吃饭,或者是被送饭,他每天都是点餐,待遇有些特殊,秦川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我让食堂的安排,一会儿就好,有什么情况一定要和我说。”
视频对面的男人笑了笑,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秦川点点头,离开了对话的屏幕,走到洗漱台前,拧开了水龙头。
如今已经入秋,自来水的凉意十足,秦川双手捧着水洗了把脸,深深的吸了口气,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大手,使劲的搓了搓,抬起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在他的额头正中,有一块青色的印记,像是一块胎记,但又过于精细了。
这是一个兽首的图案,一只张嘴咆哮的大熊兽首,越是仔细查看,就越发让人感觉不寒而栗。
一种深入骨髓的颤栗顺着兽首直击直视人的双目,让人毛骨悚然,好像是有来自远古的威压震慑。
他是秦川,一个来自大山的猎人。
秦川的父母是谁已经不得而知,只知道那一年的寒冬,风雪来临得特别的快,也特别的急,着急到有许多动物都未做好冬眠的准备。
1999年11月中旬,今日是风雪连绵的第22天,呼啸的寒风在夜半停歇,拨开云雾的夜空格外的清透。
这一片山叫太白山脉,丛林茂密野物众多,却少有人烟,在太白山山腰处有一个破落的屋子,方圆几里只有这一户人家,住着一个已经不年轻的老猎人。
猎人一般都睡得很浅,但是这几十日连绵的风雪让他放松了不少警惕,在夜半雪停时,一个不速之客闯了进来。
“吼~”
带着腥臭味的大吼吓醒了这个老猎人,闪电般伸手摸枪时,一只茸茸的爪子按住了他的胸口,让他动弹不得。
老猎人睁眼一瞧,霎时间被惊得魂飞天外,出现在眼前的这个巨兽,是猎人最可怕的噩梦。
这是一只饥肠辘辘,浑身散发着可怖气息的巨大棕熊。
哪怕他拿到了枪,这把老式猎枪如果没有命中要害的话,只能给这只巨兽挠痒痒。
一兽一人对视了片刻,大熊收回了按住老猎人的爪子,低头叼起来了一个奇怪的布包,轻轻的放在了猎人的床头。
大熊四下嗅了嗅,扒拉开一个用松木打制的厚实箱子,叼出了半扇熏制好的鹿肉,吭哧吭哧几口就嚼碎了。
末了,大熊晃悠着他巨大的身躯,从变形的木门挤了出去,可还没等惊魂未定的老猎人有所动作,大熊的脑袋再次出现在了门口。
“吼~”
大熊再一次的咆哮了,这时它还伸出了一只锋利的爪子,指着老猎人,借着月光,大熊的眼睛亮起了一抹难明的光亮。
“咕咚~”
老猎人艰难的吞了吞口水,他似乎明白了大熊的意思,慢慢的伸出双手,揭开了大熊放在他面前的奇怪包袱。
一张带着平静笑容的小脸蛋出现在了老猎人的面前,是一个孩子,一个额头带着熊首胎记的孩子。
孩子睡得很沉,似乎大熊的咆哮并不能惊扰他的美梦,丝丝寒风穿过敞开的大门,吹得孩子的脸蛋微微泛红,明亮的月光被洁白的雪引入屋内,带去了温柔的光亮。
而后老猎人抬头,大熊已经消失在了猎人小屋的大门,步入了仿若深渊一样的黑暗森林之中。
老猎人披上略显破旧的大衣,抱着孩子站在了满是积雪的小屋院内,他靠着柴堆,抬头看向星空,今天的北斗七星格外的明亮,他知道,这是大熊的尾巴,来自苍天的注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