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顾大郎才明白,这便是前身救的那人,也是可怜的,他向老农躬身拜了一拜,谢过之后便领着傻牛往家赶去。
到了家,顾杨氏见傻牛跟在后边,怀里抱着几个大地瓜,一脸脏兮兮笑呵呵,也不落忍,当下打湿帕子给傻牛擦了擦脸,拿出早上蒸好的两个馒头递了过去,眼瞧着他吃了,才让他离去。
顾大郎随即突然说起,“娘,儿子这没了记忆,村里人一个也不识得,平时见了长辈太过失礼,因而儿子想着,若是这两日娘有空,且带着儿子往各家去认认门,日后互相见了,也好叫得出名字。”
顾杨氏听儿子这话,不免有些诧异。从前儿子为人虽不算冷若冰霜,但也甚少理会这些个俗事,除了村中庆典或各家喜事,其余时间往往一心扑在圣贤书上,有时连吃饭也不记得,如今性子倒是大改了,但儿子这般热络起来,她心里只有欢喜的。
自这日后,母子二人每日一有空,便出门到各家闲聊,如此四五日,村子里人家已能识得小半。这日二人正在村东头胡大爷家闲坐,忽听得外边有人传话,“杨婶子,杨婶子,你家来客人了,是从县上来的,带了好些礼物,都装了一车嘞。”
顾杨氏心道我家在县上并无亲友,难道是夫君的同窗好友不成?可这时间也对不上,马上便是院试,夫君这两日也该启程赶往成都府,哪里会有人前来拜访?她想不透此事,便也不去琢磨,只招呼顾大郎快步回赶,没多时,但见顾青梧立在院门口,暗道:果然是夫君的好友来访,也不知是那位秦书生还是刘秀才?
待得近了,顾青梧早急得热锅上的蚂蚱似的,上前两步,却是越过妻子,一把拽住儿子手腕,急吼吼道:“你这孩子哪里去了?邓公子已等了好些时辰了,快快随我前去拜见。”得,多日不见,老父亲的谄媚相更胜往日。
但顾青梧哪能不巴结的?他昨日正在书屋温习功课,正自苦恼间,外间有一老仆前来传话,称是邓三爷有请。虽说那日儿子走时要他多领着邓朝阳出去逛逛,但他只当客套之言,以邓大公子的身份,只要放出风声,有的是人为之领路作陪,他又算得什么人物呢?
邓三爷派人来请,不消琢磨,也知与邓大公子有关,只不知是好是坏?
等到了地方,却见邓大公子已立在门外,见他过来,忙躬身请安,“见过顾叔父,今日烦请顾叔父过来,乃是家叔有事相求。小侄欲往叔父家寻顾小弟去,偏家叔不放心,想麻烦顾叔父带路,还望顾叔父应允。”
顾青梧闻言,只觉身子轻飘飘似飞走一般,跟着进了门,果然邓三爷乃是为了此事,他哪有不允的,高兴还来不及呢?儿子能结识这般人物,真是光宗耀祖。
顾大郎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道这中二病来这里干嘛?真是赏景不成?这里可没啥好景致。由着老爹拉扯着进了门,只见大堂里老学究正襟危坐,居于高首,底下邓朝阳坐于右下,他身后立着一人,瞧那情形估计是随伺的仆从。
这时邓朝阳正谈论着什么,引得老学究哈哈大笑,眼见顾大郎父子进来,忙站起招呼,“大郎,朝阳可是等你好久了。”瞧他那做派,颇有仪度,倒是比顾青梧好了许多。
顾大郎摸不清他的来意,只抱了抱拳,道:“见过邓大哥。”
邓朝阳爽朗一笑,只道:“顾小弟,愚兄今日可是为了山川胜景而来,还得你多为指点啊。”
顾大郎也跟着一笑,随即打蛇上棍,道:“那可得有好酒好肉才能招待,若是无酒无肉,那就闭门谢客,闲事免谈。”
老学究父子二人闻言,顿时吓得脸色苍白,顾青梧更是一步上前,厉声呵斥道:“胡说,你这孩子说什么话,邓公子来这里,那是咱们家荣幸之至。”
邓朝阳生怕顾青梧再说出些什么见外的话,立马插话道,“叔父说笑了。只是顾小弟也颇不厚道,头几日还说翘首以待,如今便要看碟下菜么?”
不待顾大郎回话,外间老太太顾李氏忙慌传话道,“大郎不必担心,邓大公子来时带了一车好物,有酒有肉,够吃好些天嘞。”她生怕顾大郎言语中冒犯,故而特意提点。
老学究、顾青梧闻言,顿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顾大郎与邓朝阳却是仰天笑了起来,唯只邓朝阳身后那仆从不愧大户人家出身,仍是不苟言笑,笔直候立,瞧着更像尊雕塑而不是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