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萧尔凡闪著又浓又密的长睫毛,低下头看了柳依依一眼,又垂下眼帘,似乎还冷笑了一声,“我十岁到美国,十二岁又被送到英国的寄宿学校,我和我妈相聚的时间很短。”
他幽幽地继续说道:“我总觉得,像我和我妈的距离这么疏远,感情又这么冷淡,如果我们只能用英文沟通,那就和路人没什么不一样了,所以我一直很认真学中文,希望至少我还能用母语跟我妈妈聊聊天、说说话,即使我们的距离遥远,但是心灵上我们还是能够以共同的语言思考和沟通。”
柳依依注视他低头说话的模样,猜他一定是费了点力气,才能讲得像旁人的故事。可是无论萧尔凡如何装着不在乎的样子,他微微发抖的声音却露了馅。他自己也注意到了,所以故意咳了几声,清清喉咙,又咳了几声。
柳依依撇过头,不忍看他的脸,更不敢看他的眼睛,而假装看着一旁时装店的橱窗。因为她仿佛听到了萧尔凡从心底发出的呐喊,孤独无助,却无能为力。柳依依知道,此时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留给萧尔凡一个喘息的空间,让他可以悄悄地舔著那始终没有痊愈的伤口。
柳依依沿路浏览着街边橱窗里的衣饰和摆设,两人都各自无语,走了好一会儿,柳依依才主动打破沉默,安慰他道:
“你不应该从事情的表面来判断一切,我相信你妈妈一定很爱你的,只是她一个女人只身在异国,创下她的时装帝国,一定会付出一些她难以割舍的代价。”
“你不必安慰我。老实说,我都这么大了,怎么会在乎,妈妈爱不爱我这么幼稚的问题?我又不是小孩子!”
萧尔凡语气平静地说,眼光直视着前方,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只是在眼神中忽闪而过的某种东西,抓不住得清冷、空寂。
“虽然我们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更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母,”柳依依还是不死心,企图寻找最合适的字眼来安慰他,“但是,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人生,不是吗?”她回过头来,看着他神色凝重而轮廓分明的脸。
“你真的相信,我们可以选择自己未来的人生吗?”萧尔凡依然目视着前方,并没有回头看柳依依,仿佛自言自语般用低沉的声音反问道。
“嗯,我相信。”柳依依自信满满地点点头,微笑着坚定地说:“没错,我是无可救药的理想主义者。诚如尼采所说,如果我被扔出了我的天堂,我还会再制造一个理想的地狱。”
“我好羡慕你!”萧尔凡突然转身停下来,看着她,看着柳依依好一会儿,才又轻声地说:“我的人生,就好像我和镜子里的自己猜拳,可是我却输了!而且输得一塌糊涂!”
萧尔凡说完,立刻放声大笑,然后转身大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