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陵认为,任何阴谋都不可能天衣无缝,他只要找出一个线头,就能窥破全貌。
对他来说,策划容苍被刺一事的黑手就是揭露容氏罪状的线头。
然而,眼下他仍低估了黑手的能耐。
黑手的行动比他预想的更加警惕,几乎不留破绽。
小荷投入赵玄麾下以后,她的筹谋和从前相比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她假意和容老二结盟,利用林老娘散播对容圣女不利的流言,随后又利用容苍对林老娘的追击,诱逼姜乐杀死容苍,意图收服姜乐。
可惜,姜乐心软放过容苍、导致她陷入容老二和容苍两方的夹击。
万幸,她很快就想出了一个一举多得的妙计来脱身。
她找到容苍,将散播流言和打人的罪责扣到秦湘湘和容老二头上,既打乱了秦湘湘的阵脚,又加深了容老二和容苍之间的仇怨,还让她自己躲开了容氏的矛头。
做完这一切,她仍不放心。
她深知,等她假意结盟的事情败露,容老二心狠手辣、一定会报复她。她必须尽快见到暗楼大长老,找出那个暗杀容圣女、别号为鸹的杀手。而后,不管是向容氏揭穿容老二的罪行,还是学容老二买凶杀人,无论如何,她都要除掉容老二这个威胁。
经过吕平无意的提醒,她才知道她算错了容老二杀死秦湘湘的后果。她并不在乎秦湘湘的死活。她只在乎她自己是否还有成事的机会。
只要她的计谋尚未被人揭穿,她就会一往直前。
“公子,你受苦了。”小荷再次回到容苍的私宅,做出关切又担忧的模样。其实她心里迫切想知道的不是容苍的伤势好转与否,而是容氏的十五太姑婆如何看待容老二谋害容圣女一事。
容苍见过十五太姑婆后,因伤痛发作,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此时刚清醒不久。
见到小荷归来,他欣喜不已,可转念又拉下脸,带上一副严厉的面具,出其不意发起一场审问。
“我用苦肉计逼容老二露出破绽,不是你给我出的主意吗?现在你又来提醒我,是我自己下手太重不成?”他语调古怪,对待小荷的态度更是变得冷淡疏远,不像昨夜那般怜惜珍重。
为了掩人耳目而特地选择的清静宅院此时却显得阴森冷落。
内室之中尤其可怖。
小荷虽然不知道容苍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猜到这份变化一定和容苍昨夜去见的容氏十五太姑婆有关。
“主意的确是我出的,可是见到公子受伤,我的心就像被人揪住了一样难受。更何况,我出这个主意的时候,还不知道公子这样信重我。我要是早知道这样……唉,我怎么舍得让公子……”小荷言犹未尽,而爱慕之情却像一股暖流,从她眼底涌向容苍的四肢。
容苍原本不算坚决的内心竟然动摇了。
他连忙敛住心神。
十五太姑婆斥责他私心自用、在容氏举事的关键时刻大闹巫圣堂、引来官府的注目和刺探。他将全族置于险境,一错再错,若不知悔改,便是容氏的罪人。在这个时候,就算他能拿出容老二谋害圣女的罪证,十五太姑婆也不会容许他自作主张、宣扬家丑、祸害家族,更何况他手里没有一丁点证据,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可以算作是越界犯上。
遭到十五太姑婆的阻挠后,他不敢固执己见,心情本来就苦闷难当。哪知坏事一桩接着一桩,连缓气的机会都不肯给他。
十五太姑婆毫不手软给了他当头一棒。
有可靠的耳报称,厉氏曾买凶刺杀圣女,事败后又想讲和。像他这样一味认定谋害圣女的人是容老二、不遗余力挑动圣女和容老二互相争斗,恰恰符合厉氏所愿。他该问一问自己,他对圣女的忠心是否被厉氏利用了?
这个警示就像晴天霹雳一样震动了他。
容苍不能不想到小荷。
圣女遇刺,容莎身死,这两件事是圣女传到州城来的消息,确凿不移是容老二犯下的罪行。
他亲眼见到殴打他的人就藏身在揽月班,也算是从侧面证实了容老二和秦班主早有勾结。
可是,小荷揭发容老二和秦班主狼狈为奸到底是出于她本性良善、还是由于她受人指使,这却不是一件一目了然的事。
小荷是否被厉氏收买了、故意挑唆他去对付容老二?
对于这个问题,尽管内心深处怀有偏私,容苍也不能草草用一个否定的回答欺骗自己、欺骗圣女。
他必须确定小荷对他并无二心,才能理直气壮地面对十五太姑婆的质问和威吓,理直气壮地报复容老二。
“你敢说,你不是故意害我受伤、拖延我的行动?”
容苍垂下目光,没有去看小荷。他难堪地发现自己无法对小荷狠下心肠,只能换一种方式,重振旗鼓。
“你明知我信重你、怜惜你,可你竟然选择欺瞒我。”
他小心地藏好心里的期盼,却试图从小荷脸上找出哪怕只是一丁点的愧疚。心意和行动相背而行,结果理所当然失败了。
“我不信你对我没有半点情意。是谁?到底是谁逼你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