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本来期望看到信陵君指定继承人的门客们,虽然刚才也附和过右相的不少观点,也为杀死告密者而欢呼,但心里始终有些不舒服。
不过这情形看起来,不签字,右相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哎!”
一人长长的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摘下斗笠开始签字,然后面有愧色的站到右相这边的人群边上,但又刻意的间隔着两三人的间隙。
右相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个人的表现,得意的笑了。
“原来摘缨会是这个意思啊。”辛低声咕哝道:“你们可以化妆匿名而来,但是到了最后,都得乖乖的把伪装给我摘下来。”
汤苦笑着。
慢慢的,陆陆续续有人重复着刚才那人的表现,汤看着自己周围的人逐渐稀少,于是低声问县丞:“怎么办?”
县丞也不答话,缓缓站起身来走到几案旁,汤和辛只好跟了过去。县丞签好了字,摘下了斗笠,汤和辛跟着伸手去摘斗笠。
来之前,二人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刻,所以刻意做了一些相貌上的小改动,汤涂黑了面容,辛则沾满了大把胡须,看起来更加的粗旷了。
当然了,其实是没人会太过关注一个县丞身后的两个侍卫的。
当二人在右相的阵营里站定之后,继续看着其他人陆续上前。
汤竟然在侍卫中发现了好几个熟人,黑市里向他挑衅的四个高手,他们分成两组跟在两个官员后面充当侍卫。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第一天入城时和他对过几眼的那个小吏,那天正午在左相旧宅前又遇见过一次。
“这是怎么回事呢?”汤琢磨着,这是巧合吗?
辛也看到了几位熟人,信陵祠的两个庙祝,还有,学监大人。
然后,汤和辛都看到了鹿堡信陵祠的那位老庙祝。
“他原来到这里赴会来了。”汤暗想,“不知道晋老来了吗?他不是说有一个十年之约吗?”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呵呵。”辛笑了。
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管事开始不耐烦的催促剩下的人抓紧时间了。
一个看起来有些虚弱的人走到了几案前,摘下斗笠,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太中大夫!”
这位看起来面色苍白,如今身居要职的老者,当年竟然也是信陵君门下的。
老者没有去拿笔,而是仔仔细细的环顾着四周,似乎要记住每一张面孔,当其他人的视线和他的视线相交的时候,明白无误的从老者的目光中读到了一种情绪,那就是,鄙夷。
“当年侯嬴因为年迈,无法追随君上前往赵国,于是自刎而死。老夫十年前原本打算自杀殉主,但听闻君上留下了继承人,于是又苟活了十年,如今还有何挂念,哈哈哈!”
苍老无力的声音,但却振聋发聩,回响在大厅里。
众人一时怔住了,右相首先反应过来,大喊:“拦着他!”
侍卫们来不及上前,老者掏出短剑,划过咽喉,一股热血喷薄而出,洒到了几案上,一抹红色顿时印在了铺开的竹简上,以及它旁边已经签完字并且卷好的一堆竹简。
人群中发出阵阵惊呼。
兰陵君张了张嘴,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后低下头去,似乎在掩面而泣。
“难道我们都老了吗?当年的豪气干云去哪里了?”
好多人开始扪心自问,被右相逼迫着签字的懊恼和羞辱开始发酵。
侍卫们不知所措,都望着右相,等他示下。
右相皱着眉头,完全没有预料到这种事情,他在思索,是应该肯定这位老者呢,还是否定他呢?他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了。
“不要拦我,我要上去杀了他!”辛心里默默的念道。
“该死的,你到底来不来!”汤心里咒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