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贱妾居所,公子请进。”
女子步态蹁跹,看似无心而行,却暗合洛神步法之精髓,轻盈中尽显矫捷。陈云径看在眼中,本有疑虑,转一想:“老爷子的洛神步法本就从图中所得,说起来这位才是真正的师父。”想罢不再多疑,随着女子步入屋内。
屋中陈设虽简,一物一事搭配起来,也有几分精致:玉案横陈,杯盏齐整,琴筝斜挂,炉香氤氲。诸般物事间,一竹床靠窗而设,女子走到床前坐下,朝陈云径勾勾手指,又拍拍身旁床榻。
“公子请稍事休息。”
“啊?”
陈云径顿时慌神,擦额头汗道:“我…我不累。”
女子莞尔,起身到他面前,搭住胳膊往屋里拽,且拽且道:“公子既有缘至此,何必见外。”
陈云径暗抽手臂,支吾道:“我…我不是见外,委实…委实是…授受不亲啊。”
女子看似柔弱,不想臂力惊人,陈云径堪使全身气力,仍被她拖到床边,顺势推倒。待要起身时,女子双臂环住他脖颈,双腿一分已跨坐在他身。
“姑娘,这怎么使得!”
陈云径惊叫一声,奋力将女子推开,刚要起身,又被女子从背后缠住,耳旁传来一阵夹杂热息的低语:
“不过是露水欢愉,公子何须百般推诿?”
那时节香烟袅袅,熏人欲醉;女子耳语,叫人心动;更兼那窗外时有时无的松涛鸣响,远在天边的潮起潮落。陈云径僵硬的身子渐渐松软,躺倒在床,不及多说什么,已被女子娇柔的双唇贴住嘴巴。
“唔…”
一吻如糖如蜜,少年人头一次体会这般温柔,免不了沉溺其中无法自拔。陈云径慢慢闭双眼,用心感受女子带给自己的点滴美好。
然而一切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每一丝愉悦的背后,似都潜藏着无尽的玄机,只待时机正确便昭然世间。
领会到这一层境界,陈云径心旌一阵动荡,牵引的画中万物天翻地覆。
竹屋荡然无存,茶案香炉,琴筝杯盏,一样接一样消失不见。大小事物就这样凭空没了踪影,仿佛它们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切都像是臆想中的假象,经不得半点验证。
最终只剩陈云径和那女子,二人互相拥抱偎依,悬于一片虚无。
“公子,此番交融非为色心欲意,其间玄机盼你早日领悟。”
女子言罢,化为一片星光,倾覆陈云径诸身。
再无风声树声,也无潮起潮落。万籁俱寂之时,陈云径渐渐从那份**的欢愉里清醒过来,抑或说他陷得更深,深到足以淡忘欢愉本身,探究起一些凌驾欢愉之的物事来。
迷蒙中女子的声音缓缓响起:
“意源于心,心动而后有意,心意故须合一。”
陈云径听在耳中,只觉字字玑珠,谨记于心,又问:“那气呢?”
“气源于息,呼吸而后生气,气力故须合一。”
陈云径照例记下,复问:“意与气又如何生化?”
女子答道:“意主内,气主外,由内至外,须得意与气合,寓意于气。如是意生气,气生劲,是为意劲,意不休劲不止。”
陈云径通篇听罢,欣然会意,早已得其中真谛。转而女声再起,将一口诀念动,响彻混沌虚无:
“若问体用何为准,意为君来气当臣。
心意照彻识海地,万钧磅礴自笑哂。
一念万念凭心用,一法万法正苍生。
心与意合问四极,意曳气行扣天门。”
陈云径随口诀而动,一念陡起,催动周身发劲。他虽筋脉尽毁毫无内息,只凭这一念,竟也惹起一阵风起云涌,其中威势不输气劲。
一遭下来,他虽未彻底熟悉,也算领悟精髓,不由狂喜道:“我明白了!”再睁眼看时,四下徒留石壁残灯,哪还有别的景象?当是时人是人,画归画,画女子照旧舞动,体态翩跹,却与卷外之人没得半点关系。
陈云径挠头回想,自遇刘子冀来,这种亦真亦幻的梦着实见了几回,真真假假倒也不那么在意。只是唇余温尚存,周身芬芳仍在,若硬要说是梦,也不免牵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