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三章 希望一切顺顺利利(1 / 2)任凭风吹叶摇首页

周五晚上,颜渺挽着裤脚蹲在小茶几前吃泡面。熏着热气的弯弯曲曲的碳水化合物像从旧毛衣上拆下来的毛线,上面铺着暖融融的鸡蛋和切的细细的青椒,没加火腿。

颜渺蹲在茶几边,一边用筷子把面扯起来,一边看《老人与海》,书之前就读过,最近去图书馆的时候,又借了一次。

伸展眼睛,眺望去,不见白浪滔天,但见渔帆点点,那晒的古铜色的发光的皮肤,那敏锐的眼神,善良的笑貌,再拿出海值试的掌航本领的掌握之后的娴熟撒网的动作,他们不会去欣赏者所谓的风景,或许是看惯了,而之一的是起航的方向、船下的岩焦和天气的变化。看那片蓝与远天衔接,犹如一块缓缓隆起的蓝色大陆,闪着远古洪荒般的琉璃瓦的光泽,拓宽着茫茫无限的空间。

白浪滔天,帆船点点,蓝色大陆,玻璃瓦。

这几个词让19岁的颜渺心旌摇颤。

“想去看海了”念头几乎没犹疑地从心底呼出。

小学毕业时跟着父母去过一次海边来着,只不过去的那天,阴云满天,又刮着大风,沙滩上也几乎没有人,即没看到预期中海天一线的辽阔,也没有波光粼粼的海面,颜渺站在海滩上,对着与美好幻想截然不同的画面产生质疑,当时还嘟囔着跟爸爸撒娇,

“什么嘛?根本不是图册上画的那样子,说好还要带我去坐船呢。”

“囡囡阿,刮这么大风出不了海的哦。”爸爸在身边替她按住了差点被风吹走的宽檐帽。

筷子斜进面汤,扭身从床底吱吱哎哎拖出来一个巨大的纸箱,头埋进去叮铃桄榔翻了半天,然后抄出来一张折得四仰八叉的国家地图。泡面碗端到地上,哗啦一下推开眼前的杂物,展开地图平铺在茶几上。

S市在地图的东边,距离S市最近的海域,颜渺手指往上又往左移了两个指甲的距离,眼镜眯细细一条缝,确认属地名字——江源县,位于N市的江源县,黄色的歪扭海岸线含着半口蓝。

订票跟做攻略随之来得理所当然。

礼拜六一大早,颜渺对着蜷卧在软垫上熟睡的阿珏说了句,“我出门喽”便带上了门。

坐两个小时的动车到N市的时候已经是中午11点,出了火车站,秋冬晌午的阳光温文和缓,风却刮得凛凛,靠海的城市好像都有这个属性。

颜渺走进了火车站外的一家杂食店,要了一串卤豆干两串黄油烤鱿鱼,又打包了小份的披萨。

一边吃一边跟着导航往汽车站方向走,从S市没有直达江源的火车,到N市得转一趟汽车。

下午三点的时候,颜渺才到达江源县,去到之前预定好的海边旅店,放下行李,困意却不知何时渐趋从脚底裹上来。距离旅馆不到两百米就是大海了,她悬悬而望的大海,但此时却提不起精神,昨晚兴奋得一夜没睡又是查资料又是弄行李,白天坐车她又不习惯睡觉,现在报应来了。

几乎是同时的,她摘下围巾手套,倒向身后宽大柔软的床。

醒来时已经23点了,颜渺有一瞬间对身处这个陌生的环境发了懵,再想起来原来是在江源县的海边旅馆。

揉了揉眼下床,从包里拆了一条酸奶巧克力,走到落地移门前,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五指,颜渺提上旋栓,移开门扇,夜风涌进,不远处的海浪声垂沉志远,放佛从遥远的异域传来,浩荡得可以吸走人的灵魂,颜渺靠在门边,久久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回身去拿了手机,对着夜风录了好一段什么都没有的画面,只有风声海浪声卷在一起,配上文字:海边的颜渺,发送朋友圈。

不过一会儿,下面的评论就三三两两长出来,

“哇,去海边啦?”

“够浪的啊颜渺。”

“这啥啊,什么也看不见。”

“大晚上不睡觉。”

其中掺着一句:“你在哪?”

紧跟着下面的一句话是:“注意安全。”

你在哪是颜渊发的,注意安全是陆北北。

颜渺洗漱好准备再次上床的时候,颜渊弹来语音。

“嗯?”

“干嘛不回我?”

“什么?”

“评论啊。”

“噢,那个啊……”

“你在哪?”

“江源。”

“你在江源,猜到了。”

“嗯?”摸不出这句话什么意思,

“我也在江源。”

“哈?”这回轮到颜渺吃惊,

“你来江源干嘛?”

“玩儿。”

“一个人?”

“嗯,不然咧。”又想起来,“你怎么会也在?”

“我是江源人啊,我姐姐下周结婚,我回来了。”

“厚……”

“你具体哪呢,明天去找你玩儿。”

“金江海畔。”

“知道了,明早一起看日出。”

“哈?”

“5点,我给你打电话。”

……

颜渺挂完电话就缩进被子里睡了,夜风被挡在外面,只剩下浅浅地吟唱,房间温暖舒适,适眠。

一大早,电话就跟炉子上烧开的水壶一样,响个不停。摸到床头的手机一看,4点40。

“颜渊。”语声里黏着刚起床时懒懒的娇嗔,虽然她自己没注意到。

“快起,一会儿天该亮了,我已经到了,海边等你。”

“怎么这么快啊,我感觉我才刚睡上。”

……

迷迷糊糊爬起来,敷衍了事地完成晨间洗漱,再看手机已经五点18了,妆也没画就出了门。

沿旅馆外一条鹅卵石铺成的小道一路往海边走,凌晨的天空盛着薄雾,低温,穿过一片金枝国槐和白榆交错的防风林之后,天空开始呈现出蓝紫色。

颜渊等在海边的栈桥头,上次见面时的长发变成了缠着细麻绳儿贴在头皮上的一棱棱小辫儿,颜渊整个人的气质多了些玩世不恭。

“今天天气好啊。”颜渊打着招呼,

“你?不冷吗?”显然是注意到他新换的发型,以及裸露在空气里的头皮,

“不冷啊,你冷啊?我外套脱给你穿。”

“啊,不是,我不冷,我们要往前走吧。”

两个人在伸进海面的一里长的栈桥上并肩行走,有啁啾的鸟叫传来耳畔,天空渐渐苏醒,栈桥的尽头是一座亮着灯光的白色瞭望塔。

颜渺跟颜渊并列坐在塔下的台阶上,开阔的视野把眼前的景致一览无余,海的两端是被嵯峨起伏的山脉包拢着,秋冬时节,山脉如黛,近处的海面上皱起层层湛蓝的波纹,几只海鸥低低地贴着海面,在颜渺眼前翱过,一艘捕鱼船扬上帆准备出海,湛蓝的尽头是或粉或蓝或紫的杂糅,说不清哪种颜色更多一点,而哪种又相对较少,但每种颜色都心照不宣地掺着同等分量的莹与亮,随时间缓慢流逝,那颜色渐渐淡开散去,一点点稀疏成浅蓝的灰,浅灰的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