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光照在史敬思脸上,忽明忽暗,曾诚一直留意着史敬思脸上表情的变化,这时听他喃喃自语,便问道:“史将军所说的她是谁?”
史敬思道:“我在上源驿馆赴宴,送我家主公之子李存勖到后院休息,期间碰到一个黑衣女子,发现她时正是在厨房附近。”
曾诚道:“史将军可认出那人是谁?”
史敬思摇了摇头,道:“我与她交过手,当时后院太黑,无法从招式中认出。只知道她是个女子,听声音年龄在二十岁左右。”
曾诚茫然片刻道:“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能与史将军你过招,看来武功也是不弱,到底是谁呢?”
史敬思拍了拍脑袋,道:“哦。对了,我从她身上取得一个铃铛。”
曾诚道:“黑夜潜入驿馆,随身带着铃铛,岂不是更容易暴露,看来那铃铛是随身之物,只是江湖上那一派人出门带着铃铛呢?将军可否给我一看。”
史敬思后悔道:“唉,刚才为了阻击顾思义追杀,我把铃铛扔掉了。”
曾诚道:“看来那个黑衣女人十有八九便是下毒之人了,此举是想同时杀死梁王和晋王呀。”
史敬思呆住片刻,仔细回忆江湖上各家门派与仇家对手,心想:“南沙帮李昪偏居江南,势力尚小,其派中人也未曾在中原露过面。蜀地邱不易创立花间派,其人侠名远播,想必也不会派人背地下毒这种伎俩。契丹盘踞北方,对中原虽是虎视眈眈,但与黑衣人交手,显然不是契丹女子。那么中原地区只有凤翔李茂贞和幽州刘仁恭了,幽州城主刘仁恭创立缥缈社,门下九天幽玄女皆为貌美女子,专门用于刺杀任务。而且近年来一直想吞并中原,只是一直忌惮于我家主公与那朱温老贼的势力,想必是打探到朱温设宴款待主公,知道朱温觊觎青霜剑,必定对我们有所行动,是以派人沉朱温下人不背在酒中下毒,一举两得,嘿嘿,风险很大,利益也很高。”
当然这一切都是史敬思的猜测,曾诚见史敬思沉默良久不在回话,道:“事已至此,将军不用多想,当下要想法逃出城去。”
史敬思嗯了一声,道:“曾兄弟可有办法?”
曾诚沉吟半晌,眼睛一亮道:“有了!”曾诚凑近身来,低头搭在史敬思耳边私私窃语一番,只见史敬思不住点头。
随即曾诚朗声说:“我这便去准备,你现在休息,待到鸡鸣晨亮,我们按计划行事。”
史敬思略一沉,道:“只是不会连累你父子两人吧?”曾诚道:“史将军,不必多虑。”言罢转身便出了屋去。史敬思此刻也是疲乏之极,当下抱了抱李存勖,在侧边躺下睡了去。
东方既白,一夜淅沥沥的雨终于停了下来,被雨水清洗过的空气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淹没了上源驿馆烧焦的火炭味,一晚的雨水冲刷掉一切,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晨风一吹,生出一股凉意,大街上的人零零散散,脚步匆匆。城门把守的一高一矮两个士兵,搓了搓手,盘查每个出城的人。领头的正是曾诚和昨日守城的胖军官。
突然,马蹄声急,那胖军官见远远一辆马车急奔而来,厉声对身边士兵道:“快,有人要冲卡,拦住那辆马车。”
那盘查的高矮士兵得令,随即上前道:“下车!”
马车驶近,驾马之人猛勒马绳,那马前蹄跳起,嘶鸣一声,当即止住。胖军官见骑马之人头戴战盔,满脸胡子,身穿战服,想是自己人,语气放缓,问道:“你是谁?”
谁知那骑马之人厉声喝道:“放肆!我都不认识!还不快开城门,耽误主公疗毒,你该当何罪?”胖军官听他这么一喝,心中生了怯意,问道:“你是替梁王祛毒的?”
曾诚一直在旁,见这驾人正是史敬思,这一切正是曾诚计划。
朱温毒发,全汴梁城戒严,城内有名的大夫都被带了过去,全军将士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保护主公朱温的安危上了,曾诚那时窃语的计策正是让史敬思化妆,冒充朱温身边护卫,出城去请名医为朱温祛毒,曾诚知道门将将领,也就是眼前的这个带疤将士,不是朱温亲近,是以不会知道朱温身边守卫有哪些人,再加上打着为朱温医治毒药的借口,谁也不敢拦着,哪怕放错也不敢耽误,于是他让史敬思休息到天亮,自己去找了些化妆用的物具,又去交好的邻居家借了马车说是父亲病发,要出城带父求医,他的父亲病重是事实,经常带父亲出城医治也是事实,是以没有引起怀疑。待到天亮史敬思便把李存勖叫醒,给他换上曾诚带来的干净衣裳,自己化上胡子,把李存勖放到马车中,驾车饶了一圈,才到城门。
曾诚怕话多出漏,便上前冲着史敬思产谄笑赔罪道:“哦哟,原来是王护卫啊,失礼失礼。”
史敬思怒哼了一声,道:“你小子倒有眼里劲!”
胖军官见曾诚叫这人王护卫,态度甚是谦恭,心想:“此人难道真是梁王身边的人,这下糟糕了!得罪了他,那还能有好处?但是眼见此人骑着马车,不去检查的话,要是疑犯在里面,这下从我手里逃走了,可如何了得?”一时间手足无措。
只听曾诚道:“昨晚小人在驿馆见过将军,听梁王叫你王护卫,才认得出。”当下露出谄媚的样子,赔笑了两声。
史敬思指着胖军官冷冷道:“这位的眼睛怕也是需要看看大夫了吧!”
胖军官一时语塞,颤道:“属...属下,有眼无珠...我...”
突然,胖军官脚下一个踉跄,跌跌撞撞,不停唉唉唉慌叫,身子一跌,刚好趴在史敬思所乘马车之上,伸头向车内一探,见车内空无一人,忙的回过身来,向守城的几个兵丁,指着地上一个石子,喝道:“这...这么大的石子看不到吗?这可把我差点摔倒,摔了我不要紧,扎到大人的马蹄你万死莫属!哎呦...”
那几个守城兵丁听胖军官大喝,吓得忙地诺诺去捡石子。
史敬思曾诚看出那胖军官是故意为之,是想查看马车,其实心中也吓了一跳,当下也不揭穿,史敬思怒喝一声:“还要盘查吗?!”
曾诚笑着打圆场,道:“当然不用,当然不用,王护卫自然是不用查的,小人祖上蒙阴,昨晚送晋王到驿馆时,见大人您跟着梁王一起接见晋王,才得见过王护卫,我这大哥没这福气认得王护卫,这才拦下盘查,还请王护卫大人不记小人过。”
胖军官求道:“我这兄弟说的极是,还望大人宽恕。”
史敬思道:“嗯,少废话,还不快开门,耽误了这么长时间了,再耽误下去,误了主公疗毒,你俩担待的起么?”
胖军官连道:“是是是...快...快开城门放行!”四名小兵得令去开城门,史敬思见大门慢慢敞开,心中长舒一口气,但脸上依然装出怒气冲冲,道:“以后机灵点!。”
双腿一夹马腹,马车缓缓向城门走去。曾诚见马车出了城门,这才暗舒一口气。史敬思正要扬鞭驾车快逃,突然听得背后有人喊道:“慢着!”
史敬思曾诚两人都是一凌,心想槽糕,难不成被发现了?史敬思也不回头,正犹豫要不要驾马快逃,那胖军官嘻嘻的迎来了,喊“慢着”的正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