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章:侠与丐(1 / 2)剑不谓侠首页

今夜青州南明山笼罩的夜色格外的暗,一轮弯钩高悬在天,蒙蒙细雨飘洒在这山林中,被夜风携裹着随漫山林木摇晃。

作为南三州之一,青州民风素来彪悍,以中七州而言,都普遍视之为南蛮者。常言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不比中原,山峦高耸延绵,却素无砍柴人登山,却是因在数年前便有一窝匪虎踞于此地,他们即无进项,又不事生产,自然是以另一种方式“靠山吃山”。更兼得此山为青州内外出入必经之地,因而紧靠着行些“剪径”的活计,这伙人倒也是获得滋润。

细雨蒙蒙,但这山寨内却很是热闹,高挂的红灯随风摇摆,那位手段高强的匪头穿红戴绿,摆开辉煌的仪仗,附近山头的匪人们来往不停,彼此本是些剪径匪人,却也要学读书人那般作揖道福,嘴中道着“恭喜恭喜”,便奉上了擦去鲜血的金银财物以作贺礼。

祝这南明山最是凶名在外的匪头新婚之喜,竟是一副其乐融融模样。只有那些钱银本来主人,尸首在山峦之中为野兽啃噬,早已经化作累累白骨。

山道之上,还有些稍远山头的小匪们,抬着财物,赶紧赶慢的往山上寨中行进,虽然都是面有苦涩,将自家拿命夺来的财物送与他人,但毕竟形势逼人强,纵然心中千万不愿,脚下却丝毫不敢延缓。

可不是,这一山难容二虎,南明山延绵也有各处匪寨守据各处山道,但彼此素不相通。或是说,因彼此都是匪人,长年做的也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活计,因而向来不素服谁,彼此多因“肥羊”归属自有冲突,打生打死只是寻常事。眼下如此,自然是这场婚宴的主人以强力手段力压南明十三寨众匪,才惹得各寨来贺。

这一行小匪正苦巴巴在山道上行走,却早有几双眼睛盯住他们,那是五六个携刀带剑的青年男女,彼此乃是侠客作扮,眉眼之间皆有难耐不忿之色。

为首之人一对剑眉耸入,汗湿津津的手掌握紧了剑柄,眼见得一群小匪临近,便忽而一声高喝:“动手!”

这几位青年侠客早已经跃跃欲试,闻言自不犹豫,纷纷运起身法自杂木中跃出,手中刀剑在黑夜见闪烁着明晃晃的冷光。

小匪们一时竟是惊慌起来,他们素来杀人劫道,却不曾想便在这自家老巢南明山被人劫了道。因是过来送往贺礼,彼此竟是连刀剑都未带,因而此刻见到这群提刀携剑的男女,竟都有些愕然。

一个小匪头倒是握着柄朴刀,可他一见这伙人来势汹汹模样,自家又是以一敌多,哪里去愿把这鸡蛋碰石头,当下压抑忐忑心情,竟是试图讲起理来,试图唬一唬这群初入江湖的年少轻侠。

匪人们想讲理,侠客们却不讲,那青年男子眉头一挑,扬声道:“无须留情,这山上俱都是些残害无辜者的暴匪,我等舆阳七侠受南明镇刘老爷所托,此厢必定要将他女儿救回!”

真不知,当初那委托他们的刘老爷若是听到这话,是否会一头撞死在这南明山上。

小匪头张了张嘴,还未说话,便又听那男子高喝:“杀尔等,乃舆阳七侠也!”

言罢,七人纷纷上前,彼此手中剑招颇有章法,寒光烁烁之间,已然将小匪尽数斩杀殆尽。

只是等到敌人皆成尸首横七竖八的躺在山林中,被那夜风一吹,这几位年轻的侠客却忽的齐齐喘着粗气,有二三子竟是俨然弯腰干呕起来。显然,几人竟也是第一次持刃杀人,想来也是平常被长辈爱护,习练武功至今,恐怕这才是第一次真正尝到杀人的滋味。

“咳咳...郭知明,你可真是胆怯,看来你们白虹剑派可真是名不其实。”

那是一位俊秀的剑客,本来胃中翻滚的他听到这话,硬是挤出一抹笑容,针锋相对道:“呵,卓汉星你倒是比我能好到何处去?想来所谓灵蛇剑派也不过尔尔。”

几人虽然都是老相识,但都是年少轻狂,彼此相聚初次下山,本就有着一较长短的心思,这会儿竟是你一嘴我一言的吵闹了起来。

为首的年轻剑客却是忍着略微的不适感,正要轻声的说和这二人,忽而双耳微动,目光顿时警惕的瞥向一侧,侧过身来,手掌暗暗的搭在剑柄上,厉声喝道:“谁!?”

“谁在那里躲躲藏藏?”

众人吵闹虽归吵闹,但彼此毕竟是同行之人,心中自也是有几分大局观的,同伴如此厉喝,顿时便引得其余六人齐齐闭嘴,手掌紧紧抓在剑柄,隐隐的共同往那一簇抖动的草丛逼近。

阴暗的深山林间,未有半分回应,几位少年侠客鬓边都隐隐流下冷汗。

末了,那为首的年轻男子目光看向一侧,轻声道:“季苦杨,你去探探!”

那是一个身形稍矮的青年,听闻这话,脸色登时一白,急急道:“为...为何唤我!”

其余几人皆是闭口不言,那为首年轻男子名慕其野,乃是青州有名的舆阳剑派弟子。此派驻地正在舆阳府,胆敢以一府之名列前,便可知一二。

而在场众人虽也是出身名门大派,但与这名满一州的剑派相比,毕竟也还是稍低一筹。因而几人虽然彼此谁也不甚服谁,但还是隐隐以慕其野为主。

再则,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江湖尔虞我诈他们虽还未亲身经历,但早已在门派中长老师尊们的耳提面命下有所领悟。眼下草丛后险情难明,也都是这季苦杨去趟,又与他们何干?

后者面色通红,有心拒绝,但又畏惧慕其野背后门派势大,正求略有同伴愿意出言帮衬己身一句,也好助他脱困,谁知与他视线相逢者,尽皆低头敛眉,彼此齐齐不言。

“礼康...”

他的视线,在右侧之人肤色略微黝黑者身上停留颇久,他们七人之间,这唤作邱礼康之人最是与其相熟。二人门派相近,彼此多有走动,本来便是约好了此次下山历练定然同进同退,谁知此刻当真是见得人心通透。

后者低头不语,视线始终不与其相逢。

沉默片刻,却终究有一个女声出言为他解围,“我去看看罢...”

女子容貌秀丽,虽为此次夜袭而着黑衫,却不掩其容颜,见慕其野有劝阻的意思,她摇了摇头,便轻声道:“我有师门传下的身法,腾转挪移最是灵活,你们便跟在我近侧,为我护卫。”

季苦杨顿了顿,心中一热张嘴便要言语,却又见到那半人高的草丛抖动的愈发剧烈,似是有匪在后已经按捺不住,他急忙扭过头不敢再言语半分。

女子便抿了抿嘴,心中紧绷着弦,一手掐着剑诀,一手提着那柄如秋水般的薄细长剑,步伐微微一动,几个瞬息已到近前,不待止步便将剑刃一摆,杂草拨开,众人却都是一呆。

“竟只是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