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终南山,重阳殿内,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女跑进了门。
原本一直在闭目凝神的老道人缓缓睁开了眼睛,满眼宠溺地看向了眼前的少女,道:“不疾,不缓,这是我们道家人的心性上必要修养。阿蓝,你可知道?”
被称作阿蓝的少女依旧是满脸阴云,瞥了眼老道人,艰难开口道:“师父,你可就别管这些了……”
“发生了什么事?”
阿蓝跑到了师父的身边,附耳说了些什么,老道人脸色大变。
此刻,一位翩翩公子摇着折扇,出现在了殿门前。
……
清明时节,一霎烟雨。
野鹤谷边陲的一个小城内,行人都对这忽如其来的大雨始料未及,纷纷躲进了街边的店铺内避雨。
“据说最近几月,附近几处怪事连连。野鹤谷阴兵乍起,每逢夜晚诡异的哭嚎声、脚步声会从谷底间爬上来。”如黄莺出谷般的声音从说书台上婉转而来,说话的姑娘也就十一二岁的年龄,秀丽的鹅蛋脸上稚气未脱,却有着这个年纪所没有的认真。
“每到半夜,那些阴兵就会掘地三尺,掘出底下的骸骨啃食……”
正在此时,风雨声在屋内响了起来,屋中书卷翻动,随着声音的流淌,一位戴着斗笠披着斗篷的少年踏步进了屋内。
说书台下,一些老人听到此,再加上这突然的风雨声,脸上便流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色,但大多数年轻人或者江湖侠客,还都是对此感到不屑。
“阴兵?这纯属无稽之谈。你个小丫头片子看着也不大,也没必要捏造是非来养家糊口吧?”
“你这小姑娘书说得不怎么样,模样倒是挺招人喜欢。”也不知是谁先打趣了一句,紧接着的是接连不断的调侃,人多嘴杂好不热闹。
姑娘艰难地拍了几下木板,但局面仍然未改,便羞红了脸,手足无措地看着四周。
方才踏入屋内的少年在一个角落中坐下,他自然察觉到了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玩笑,便揭下了斗笠,露出了一副书生气的笑脸。他转头看向了案台上的姑娘,文绉绉地道:“姑娘不必在意,劳烦继续。”
那姑娘也看到了他,白皙的肌肤与书卷气息的少年人令她脸上浮现些许残霞。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使出了吃奶的劲拍了拍案板,屋内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小姑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而这全部的声音的源头,则是野鹤谷下边的一处弃庙。据说,上个月有人想要给家中长辈下葬,他却在途中看到了那弃置百年的庙竟然还有火光,里边还传来一个沙哑的叫声。”
“哦?劳烦姑娘再讲详细一些。”斗篷少年站了起来,对案台上行了一个江湖礼。
小姑娘点了点头,继续讲了起来,“有人说,庙中窜进了一个邪祟,祸害方圆百里的净土。但又更多的人说,里边住着一个几年前从中原逃难过来的一名武林高手,能够催动坟墓的阴气为己所用……”
此刻,斗篷少年边上的一个彪形大汉勾上了少年的肩膀,一双吊眼中充满了狡黠,“小兄弟,你也想去这野鹤谷下边寻找前朝宝物?”
斗篷少年面露疑色,抿嘴一笑:“老哥这话怎讲?”
“这个小姑娘书说得呆板无趣,消息倒是灵通的很,什么都敢说。她所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所以……”
斗篷少年脸上流露出了些许怜悯,道:“老哥不必了。”
彪形大汉道:“小兄弟不必担忧我的生命危险,何况能与小兄弟你一起同行,艰险万分又算得了什么?”
斗篷少年笑了笑:“我想老哥你是误会了。”
“误会什么?”
此刻,少年那书生气的脸上流露出来了些许阴邪,那与他原本气质格格不入的气息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因为,我可不想搬着一具尸体到谷底。”
彪形大汉愣了一下,但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反手一拍,那木桌险些震碎。
说书小姑娘闻声下台,急忙跑拦在了斗篷少年的面前,看着那怒火中烧的大汉,和解道:“大叔,有话好好说。”
彪形大汉一边操起了边上的长刀,一边怒吼道:“什么有话好好说?我纵横江湖十余载,岂能受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的羞辱?!滚开!”
说罢,抬起了刀,欲要朝那小姑娘砍去。小姑娘下意识抬起了手闭上了眼睛。
众目睽睽之下,那在空中舞起了阵阵刀影的刀悬在了半空,没有再落下。他们只见那大汉的脸愈发愈苍白,渐渐没有了血色。
“他死了……”后边一个风尘仆仆的剑客喃喃道。
话音未落,那大汉庞大的身躯往后仰去。待他砸到了地面之时,脖颈上慢慢张开了一道血痕。只不过,那血痕已凝固。
小姑娘错愕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却不知手中从何时起就有了一块碎银。她掂了掂银子的份量,惊讶地发现这恐怕就是连她父亲讲上十天才能有的收入了。
她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那少年连着桌上的斗笠一并没了踪影。
看着这倒下的尸身,人群中不知是谁颤巍巍地说了一句:“无形凝血……烛龙门……”
……
野鹤谷原本是一个通商之路,坐落于扬州西垂。后不幸毁于战乱,昔日的荣华迅速凋敝,成了一道荒无人烟的路。若有人想抄近路来到扬州境内时,从这野鹤谷中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前几年战乱频繁,国家强制征粮,导致民不聊生。很多人竟活活饿死,曝尸荒野,很多尸首实在是无地下葬。而野鹤谷地势平缓,层次分明,战乱之时,很多人都选择野鹤谷葬尸立碑。久而久之,野鹤谷就演变成了一处乱葬岗。如今,若有人想借着野鹤谷来抄近路,则要付出极大的勇气。
而从一个断桥的另一端,一位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年撑伞而来:面目俊然,剑眉星目。微微泛着潮红的瞳孔透露出来这个年纪所该有的意气。
即使是厚重的包裹,也没有拉慢他的脚步,依然有序地向前走着。
每走不过三步,都能撞见一座陋坟。往往都是凸起的土堆上边插上了一块木牌。正逢清明时节,随处可见纸扎品的余烬,在雨水浇灌之下冉冉而起的白烟,更显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