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镇,郑家大宅前,十多辆大车一字排开,郑府的下人们将粮食草料还有布匹以及各种各样的杂货什么的装进车里,最后面的几辆大板车上面则是装了笼子,里面关了几十头猪苗,在那里嗷嗷叫唤着,显得这大街上越发喧闹。
郑府后宅的书房里,郑老爷穿着件粗绒羊毛衫,正自在书桌前细细品茶,眼下正是乍暖还寒时候,那位世侄女派人送来的这羊毛衫穿着正合适,轻便又保暖,想不到那些鞑子居然能捣鼓出这样的好玩意来。
“祖父。”
穿了身银甲的郑孝玉满脸精神地站在祖父跟前,他腰里别了那把木兰送他的匕首,说起来自从听说骆驼城里那位阿姐在新婚夜大杀那些来抢亲的贼人,被好事之徒唤做罗刹女,就叫他恨不得能立刻去河口堡好好见识番。
如今终于能够成行,怎么不叫他心里振奋,看着这英武的长孙,原本还显得一派泰然的郑老爷放下手中碧绿色的茶壶,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哎,人老了,难免就失了魄力锐气,流于算计。”
想到去年冬天,这个孙儿早就吵着要去河口堡,郑老爷如今不免有些后悔,这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岂能一样,自打从骆驼城里那位老友知道高进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击溃贼军千五百余,两百重甲骑丁被他杀得丢盔弃甲,最后生擒活捉,是那些将门花了重金才把人赎回去,他就知道自己还是看走眼了。
“祖父”
看着突然间叹息的祖父,郑孝玉难免有些错愕,在他看来木兰阿姐将那些珍贵的羊毛衫交于他们郑家发卖,岂不说明两家关系正好。
“乖孙,记得去了河口堡后,你不再是郑家的少爷,要能吃苦”
郑老爷絮叨了起来,虽说几个儿子不成器,这个大孙子是他一手带大的,可终究是没吃过什么苦头,少年人心比天高,难免有些傲气,他怕这个大孙子去了河口堡,难免会
“祖父放心,孙儿能吃苦,高百户让孙儿做什么就做什么,哪怕就是去种地也行。”
郑孝玉朗声答道,少年的脸上满是自信,让郑老爷看得失神,不由想起自己少年时的模样。
就在祖孙两人说着体己话的时候,书房门外忽地响起了管家有些慌张的声音,“老老爷,高高百户来了,就快到府门外了。”
很快书房门打开了,郑孝玉看到的是府里管家那张被吓到的马脸,这时候祖父已经起身穿衣,同时口中呵斥道,“慌什么慌,仔细答话,高百户来了”
“老爷,高百户带了不少兵马,打着的旗号不会错。”
“没出息的东西,去开大门,我要亲自迎接高百户。”
郑老爷虽然不知道高进为何突然来郑府,而且还带了兵马,不过他却是没有半点慌乱,两家有关系有情分,不然那位世侄女也不会把那几十件羊毛衫交于他去神木县发卖。
“是,老爷。”
听到自家老爷的话,郑府管家立马就有了主心骨,忙不迭地离开招呼府里下人打开大门,准备迎接贵客。
“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见那位高百户吗如今人来了,可要好好表现。”
看着替自己整理衣衫的孙儿,郑老爷笑了起来,他的儿子不成器,可这个孙儿不一样,想来就是那位高百户,也会喜欢这个孙儿的吧
“祖父放心,孙儿必不会让您失望。”
替祖父将大氅披上,郑孝玉站在祖父身侧,笑着答道,然后陪着这位祖父一起去了府门前迎客。
郑家大宅所在的街道一头,高进早让麾下兵马停下,木兰说过,这位郑老爷和阿大魏叔是旧识,而且对方也有意和他们攀交情,那几十件羊毛衫就是交给郑家发卖于神木县,折算成了各种物资。
无论于情于理,高进路过郑家镇,自该来拜会一下,反正也不耽误时间,同时也正好和那位郑老爷详谈一番,所以这该有的礼数不能少了。
高进这次前往摩天岭,所带的兵马不少,刀盾队、杀手队、炮队,马队,总共近两百兵马,都是他麾下精锐,足够他横扫神木堡下各个百户。
正所谓常胜之师必带杀气,高进手下兵马如今便是,光是队伍停在那儿,人马巍然不动,放眼望去俱是黑漆漆的甲胄,看上去好不骇人。
不远处本在装车的郑府下人们都被吓得不轻,实在是郑家镇鲜少有官兵过境,而且他们以往所见官军,莫不是流氓无赖般的,浑没有几分兵样,还不如自家的家丁。
这时候郑府的大门赫然洞开,郑孝玉陪着祖父到了大门前,然后便看见了那宛如钢铁洪流般的黑色兵马动了,仅仅是摧兵向前,那步骑队伍齐身而动的气势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郑老爷是识货的,他敢保证,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骁锐的兵马,就连他都为之心神被夺,实在是这边地官军烂了这么多年,眼下骤然见了如此强兵,焉能不惊。
不过好在郑老爷很快就恢复过来,同时心底里庆幸自己有远见,接着朝身边被吓呆的管家和下人们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准备迎接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