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打算对来济动手,还是瞄准了整个广州市舶司?
刘洎环视一周,将诸人神色收入眼内,淡然道:“市舶司负责开具出海贸易的证明,对准许出海的船舶进行检查,察看有无挟带金、银、铜钱、军器、马匹、人口等违禁之物,更要负责收取商税、舶税,责任重大,关乎海贸之成败,确实不能任用一个全无经验的新人一手掌控,最起码要派人予以辅助、从旁监督。”
说完,看向马周:“侍中以为如何?”
马周沉吟稍许,道:“越国公素来有识人之能,他既然举荐来济担任提举,想必来济定然能够胜任。虽然二位之担忧不无道理,却不宜此刻对市舶司人事任免有所变动,不妨等待一段时间,如若广州市舶司之运转不如预期,再行调换不迟。”
刘洎予以反驳:“既然市舶司之重要一致公认,又岂能等到犯错再予以更正呢?吾等乃帝国政务之决策者,该做的是防微杜渐,更是未雨绸缪,假使他日因吾等之犹豫、迟滞而导致广州市舶司损失严重,那便是吾等之失职。”
崔敦礼蹙眉道:“中书令此举怕不是未雨绸缪吧?来济刚刚履任广州市舶司,尚未有政绩传来,咱们便首先否定了他的付出与努力,简直是莫须有。”
“崔尚书之言有理,假若以中书令之推断,任何人、任何职务都可以此理由进行调换、任免,这与‘有罪推断’何异?就因为你的怀疑,便认定别人有罪,绝对不行。”
大理寺卿戴胄出言,驳斥刘洎。
刘洎倒也不恼,淡然道:“既然如此,就是否向广州市舶司增派一名提举、若干官吏进行表决吧。”
政事堂的规制素来如此,如遇到难以委决之事,便由数位宰相一并表决,少数服从多数。但现在宰相的数量是双数,所以有可能双方持平,如出现此等状况便需要递交给陛下做最后之决断。
刘祥道颔首道:“那就开始吧。”
刘洎首先询问马周:“侍中以为如何?”
马周毫不犹豫:“否。”
刘洎点点头,这是已经确认的,马周不仅与房俊关系密切,且素来与自己的执政理念不同,反对在意料之中。
他又看向民部尚书唐俭:“莒国公之意如何?”
唐俭犹豫片刻,捋着胡子,蹙着花白的眉毛很是纠结,好半晌才道:“可。”
也不出刘洎之预料。
唐俭私下与房俊关系甚佳,可市舶司的商税、舶税与民部干系重大,若能由中枢直接控制市舶司,则不必经受市舶司本身之截留,所有税收极有可能尽入国库,使得民部的部务愈发顺遂。
毕竟民部所有事务的根本都在于一个字“钱”,有钱事事皆顺、无钱寸步难行。
如今举国上下正在进行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修桥、铺路、水利、畜牧,每日里国库大门打开,钱帛流水一样的花掉,再多的钱也不经花。
接下来问刘祥道:“御史大夫意下如何?”
“可!”
刘祥道虽然会坚守自己的政治底线,但仅限于司法程序之内,除此之外,他谨记自己是陛下的“鹰犬”,而刘洎此番忽然对广州市舶司发难,明显是经由陛下授意……
刘洎颔首,已经两票反对,加上自己一票便是三票,在场六位宰相,再有一票便可稳操胜券。
他看向崔敦礼,不出意外,崔敦礼干脆反对。
又询问戴胄,戴胄自然也反对。
票数是三对二,自己占优,只剩下裴怀节。
议题是自己与裴怀节事先商量的,又是裴怀节提出,故而裴怀节这一票早已收入囊中。
刘洎轻松的走一走过程,看向裴怀节:“右仆射……”
裴怀节一脸淡然:“否。”
刘洎点点头,笑道:“既然如此……”
笑容忽然僵住,他愕然看着裴怀节,自己是幻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