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玫瑰”在视野中突然绽放，随后扑面而来的却不是醉人的芬芳，而是一股子浓郁的血腥味。饶是在场诸人多是手里见过血的穷凶极恶之辈，也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给惊了个呆。

贾环稍远而坐，眼波微转，心中不悲不喜。

除去倒地的胖子，他这几日来打交道最多的便是狗剩子这位饭食伙计。相较于别人，贾环对于狗剩子的感官还不错，盖因这伙计时常偷塞些馒头给年幼的史湘云和自己，还算有点良知。贾环虽不至于感恩戴德，但也愿意同其闲谈几句，以表谢意。闲言碎语之间，贾环曾问及其落草的缘由，得到的答案无外乎“世道艰辛，生计困难”，让贾环颇有几分共鸣。

但认同归认同，却不妨碍贾环用他做局，因为两人的立场并不相同。一念修罗，一念佛陀，贾环所求的不过是生路一条，其余的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书生会选狗剩子，这事儿在贾环的预计之内，因为狗剩子在这群匪人中处于食物链的最底端，属于可有可无的那类人，这一点从平时众人对他呼来喝去的态度可知；再兼狗剩子性格憨厚老实，属于逆来顺受的类型，牺牲他所引起的反抗也比较小。

至少，书生应该是这样认为的。

但“老实人”就真的好欺负么？狗剩子用他疯狂的行动给出了答案——别惹老实人，老实人也是会杀人的！

……

此时的狗剩子气喘吁吁，脸上泛着病态的潮红，表情有恐惧、也有激动，嘴里不停地喃喃着：不用死了，不用死了……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手里那柄“三尺青锋”，此锋常年用于砍瓜切菜，此时却染满了血红，而那血迹的主人正直挺挺地躺在血泊里，眼看快是不行了。

老程生命垂危，他的一干同伙们却都无动于衷，大多数人心中都还有怀着一丝窃喜：死了一个，这样我就可以活下去了。

作为领头人的书生心中则是喜怒掺半。喜的是解药之事终于得到了解决；怒的自然是狗剩子违背了自己的安排。

领导对于属下的背叛向来是不能容忍，若刚才众人听从贾环之言袖手旁观还能用法不责众搪塞过去的话，那么狗剩子的二次背叛无疑触及了书生的底线——此地容不下他！

当然，这些都只是书生心里的想法，他不会蠢到真在此时清理门户，自乱阵脚，一切都要等到解毒之后再说。而说到解毒，书生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贾环费尽心机让自己等人中了毒，现在又轻易地答应大伙儿解毒呢？他就不怕自己等人的报复？或者说这小子还有后招？

书生还在思索之际，却听得贾环突然开腔道：“二当家的，你也别怪狗剩子了，他不过是想活下去罢了，并不是故意违肯你的安排的。你再给他个机会，他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是吧，狗剩子？”

贾环的话一出，众人的第一反应皆是“狗拿耗子”，荒诞，可笑。书生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有些古怪地看了贾环一眼。

贾环并不理会，而是重新问了一遍：“是吧，狗剩子？”

狗剩子并未马上答话，他此时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因为贾环的话让他不得不明白一个事实——他违抗了二当家的命令。

作为跟了几年的属下，狗剩子虽不算得用，但耳濡目染之下，对于自己二位当家的作风还是了解的——大当家的残暴，但对自己人还算好说话；二当家的平日里看起来文质彬彬，但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犯了错的都是从严处罚，至于违抗命令的，早已埋在了黄土之下。所以，自己就算解了毒，也还是会死。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非死不可？明明自己一个人也没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