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就诧异了：秦大贺这个人没什么货嘛！为什么你们都相信了他？慧琳那么聪明的人，她竟然也相信了秦大贺？这也太奇怪了！为什么放在眼前的真真切切的东西你们不相信，却要去信一个一无所有的幻想家的喃喃自语？你们说，这是为什么？”

张春风目瞪口呆，他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点什么，但还是没有说出来。

刘不言低头叹息，他嘴里念叨着：“唉，慧琳……”

郭良庸往自己杯里倒了一满杯酒一饮而尽.他接着说：“我一直认为她到清泉工作是个错误的选择。当初如果她听了我的话，硕士毕业后不是去就业而是接着考博，她就一定能进高校，她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学者，即使在高校里当一个行政管理人员也不会差。但她却非要出去，说要靠自己的能力生存，结果就跟你们混在了一起！我告诉你们：她非常聪明，她比你们所知道的还要聪明！即使我这个‘经济学家’，有时也不得不佩服她的经济学眼光，我的很多观点都是受她启发。你们知不知道，现在的大学里，有多少人头顶着这个‘家’那个‘家’在混饭吃？告诉你们一个秘密：所谓的‘专家’，就是能把大家都知道的一些道理用一般人看不懂的文字和公式弄出来，而且越长越厚越好，越神秘玄虚越好！我们的道理要是说明白了连老太太都懂，但‘专家’就是要把这些很简单的事情说得神秘，而且还要作出一副神圣庄严的样子。道理是什么并不重要，神圣庄严才最重要！而且有的时候，‘专家’们神圣庄严地说一加一等于二，我们还可以说一加一等于三，或者随便说个等于什么玩意，我们说一加一等于狗屎，人们马上就会相信！谁会在乎一加一到底是不是等于狗屎呢？大家在乎的，无非是看这个‘专家’是否神秘，是否看上去‘神圣庄严’！慧琳看穿了这些‘专家’们，‘人们并不需要真理，他们需要的只是偶像’——这句话是慧琳说的。如果她进了高校，再加上有我的帮助，我敢肯定她会获得很好的成就，她也能衣食无忧，而且轻轻松松地赢得尊重和欢呼声。但是令我痛心地是，她竟然离开了大学，跑到清泉这样有上顿没下顿的企业去打工，竟然和你们这些农民混在了一起！而且，我更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相信了秦大贺的谎言，竟然被这个废物引诱，竟然要和我离婚！”

听到郭良庸的话，刘不言、张春风和秦大贺都愣住了，他们没有想到郭良庸竟然说出了这个一番话来，更没有想到严慧琳正在和郭良庸闹离婚！一切都昭然若揭，郭良庸串联起来的宴饮，只不过是一场针对秦大贺的批斗会！

郭良庸继续说：“你们一个个眨巴着眼睛，是不是想说：啊哈，高校和‘专家’都是这个样子，那证明真理站在我们这边，我们这边才充满了乐趣！而且，我们还破坏了‘专家’的婚姻，我们才是胜利者！是不是？你们是不是这样想的？我告诉你们，虽然我们这边布满了狗屎，但你们那边也不干净！我们大家都是人，谁身上不沾着一些屎呢？我们谁也代表不了真理，但你们的命运却掌握在我们的手里！为什么会这样？就因为我们是食肉动物，而你们是食草动物，我们站在食物链的顶端，而你们呢，一边吃着草，一边眨巴着眼睛，在听见我们的脚步声时闻风而逃！”

不知何时刘不言已经要了第三瓶酒，他打开了这瓶在瓶身上印着拉丁文的酒，他给每个人的都倒了一杯。他说：“郭教授，请继续说。”

郭良庸说：“我突然明白了秦大贺为什么会获得你们的信任，因为他的幻想也代表了你们的幻想。刚才不是有人说自己是悲观主义者吗？秦大贺想拯救潘金莲，也给你们这些绝望的食草动物带来了希望。但我要告诉你们：食物链是上帝的安排，我们都逃不出去！不管你在食物链的那一个环节，你都会有被吃的时候和吃别人的时候。我早就知道有个所谓的‘律师论坛’，我对那伙人是嗤之以鼻的——那伙律师们无非就是些想吃别人却吃不上的人，他们想换个次序，想和别人轮着吃。但是不管次序怎么换，食物链还在是不是？秦大贺竟然想打破这个食物链，想解救潘金莲出来，让潘金莲和所有人一起，一边吃饭一边仰望星空。这画面很搞笑啊——都在吃饭，那吃什么呢？吃西北风吗？秦大贺的梦想你们听了后觉得很诱人，为什么会诱人？那是因为实现不了啊！只有乌托邦才是诱人的，能实现的东西都会让人感到索然无味的！是不是？秦大贺什么都没有，所以他对什么东西都充满了兴趣，他什么都想得到；但他却说他对什么东西都没有兴趣，他说他只对乌托邦有兴趣，你们就上了他的套。我告诉你们，这个人一旦要他得到了什么，他绝对不会珍惜！他对他的家庭就是这样的，他对他在清泉集团的工作就是这样的；同样，他对他的梦想也会是这样的，他会毁掉所有！既毁掉他自己，会毁掉别人！我承认你的乌托邦诱惑力很强，你甚至勾引了我的妻子，让她向我提出离婚。可是我想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毁掉她？你了解她吗？你懂她吗？你能给她带来什么？为什么你破坏掉了自己的生活还不够，现在又要来破坏别人的幸福？为什么你毁掉自己还不够，还要毁掉别人？你说，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