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洛央静静地听着外头凄厉的叫声,听着那尖锐的声音如魑魅魍魉般缠绕在耳旁,听着那锋利的声音,在冷冽的风中,渐渐消散。
她若无害人之心,便不会落得如今这尸骸无存的下场。
苏洛央深知,若她不够狠,那今日化作一抔黄土的人,便是她了。所幸,一步步从地狱里走来,所谓良善,早已在那黄泉冥寞里,死去了。
“如今,你可是满意了?”
颜澈垂首,低声问道。
苏洛央笑嘻嘻地答道,看起来愉悦极了,“奴婢听不懂殿下在说什么?”
她撇撇嘴,心道。
才不会告诉你。
“难不成是我猜错了?这不是你刻意所为?”颜澈虽看不见,却能从她方才欢喜的声音里猜出一二,她此刻的神情,定是掩不住的扬扬得意,他又道,“苏洛央,本王的耳朵,甚好。”
苏洛央一僵。
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她方才对李沐菲得瑟满满的耳语,尽数入了颜澈的耳中。她更没有想到,颜澈会这样直截了当地戳穿她。
僵硬只是在一瞬,苏洛央动了动唇,轻描淡写地道,“许是殿下听错了。”
“那便是听错了吧。”
苏洛央无法琢磨他的心思,颜澈仿佛和谁,都隔着一道深深的鸿沟,怎么跨也跨不过去的鸿沟。她想要越过这道鸿沟,走到他身边,在离他心脏最近的地方。
“殿下,您受伤了,奴婢去帮您包扎。”
她言罢,便伸出手想要去抓他的手腕,却被他看看给避开了。
苏洛央愣了愣,盯着落空的手,晃了神。
“不必,小伤而已。”
他曾经受过的伤,可比这,要大得多,也未尝在意过,更何况这区区小伤。而那些伤,却是永久地烙在了他的心上,怎么也痊愈不了。
苏洛央想不明白。
明明方才,她和颜澈已是近了些。可如今颜澈这语气,却是比原先,更疏远了。这人的喜怒无常,远超于她的想象。她这样想着,仿佛有一股无名火,不由分说地窜上来。
她强硬地攥过颜澈的手臂,倔强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目光灼灼。
“我说了,去包扎!”
两人皆是一怔。
苏洛央是在懊恼,她的眸子里闪过一分无措。眼前这人,可是那个活阎王,杀人无情的烨王殿下颜澈,纵使他救了她,但他仍是颜澈,未尝变过。而方才,她吼了他。
颜澈是因为苏洛央的这一声吼,愣住了。自他及冠后,活阎王的声名喧嚣尘上,便再也没有人敢像幼时那般,欺辱他,便是大声说话,亦是不敢的。除却颜曦那丫头偶尔会同他耍耍性子,同他斗嘴,哪个见了他,不是毕恭毕敬,不曾造次?
他以为,苏洛央也会是这般的。
之前她的确是如此,与旁人一样的枯燥无味。却不曾想,原来她也会有被逼急的时候。而她被逼急时,连他都会怼。
苏洛央掩住心底的惊慌失措,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她默默别过头,良久,才硬邦邦地开口,看起来别扭极了,“抱歉,是奴婢冒犯了。”
“原来,你也知道,是你冒犯了。”
“这是奴婢的错,奴婢认了便是。”
苏洛央直视着他,在心里笃定他不会过多地责罚她,说话间语气也大胆了些,“但若让殿下去包扎伤口这件事,殿下也认为是奴婢错了的话,奴婢不依。”
颜澈好笑地扬起唇,破天荒地揶揄起他来。
“若本王执意要责罚呢。”
果真是蛮不讲理。
苏洛央在心底小声嘟囔道,再开口时已是换了另外一副姿态,明嘲暗讽,“那殿下便不是我所认识的殿下了,您便是真的担了这是非不分的名头了。”
还真是个小丫头。
便是颜澈也没有意识到,他嘴角微微扬起的那淡淡的弧度。
“当初本王说你伶牙俐齿,果真没说错。”
苏洛央见他紧绷着的神经终于缓缓松弛下来了,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再接再厉,道,“再说了,医者父母心,奴婢不能眼睁睁瞧着您这伤,而无动于衷。”
颜澈缄默不语,垂首沉思。
苏洛央更是忐忑不安。
少顷,他转身。
苏洛央仍呆呆地站在原地。
颜澈蹙起眉头,催促道,“还不快点跟上来。”
他的语气算不上多好,一如既往的恶声恶气,却让苏洛央莫名其妙地弯起唇角。颜澈此举,虽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但却在悄无声息地传递着一个讯息。
他愿意让她走近了。
那可是,颜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