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颜曦度过的最漫长的夜晚。
那夜她坐在门外,枯等着那个墨衣染血的陌生少年醒来,望着明月徐徐落下,望着朝阳冉冉升起。那夜她踏马逃离那个禁锢了她所有的奢华牢笼,那夜她遇见了一个眉眼清冷的少年剑客,仿佛又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她在那个小小的庭院里,自由地奔跑,跑到时间的尽头,无忧无虑,无所顾忌。
那夜她愣愣地望着天空,仿佛等待着命运,给她翻天覆地的致命一击。
那也是苏洛央度过的,最冷清的夜晚。
那夜她被关进柴房里,狼狈地蜷缩在冷冰冰的地上,望着同样孤寂清冷的明月,听着明目张胆地窜过她脚边的蟑螂,闻着腐烂枯朽的恶臭味。
她仿佛又回到了她国破家亡的那个春天,溺爱她的父皇隔着高高的城墙,她怎么越也越不过去的城墙,扬起骄傲的颈脖,冲她笑。她好像又看到了她的母后,含着笑,用一把大火,将她丢下。她那一生铮铮傲骨的的皇兄,站在桃花树下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那夜她怔怔地抱着膝盖,仿佛等待着命运,予她翻云覆雨的一个机遇。
那个夜晚,注定不会平凡。
……
好饿。
她的手指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看清了面前的景象,堆砌着废弃物的柴房,泛着腐朽的恶臭味,隐约有几只嚣张的蟑螂老鼠,蹲在她身旁同她面面相觑。
苏洛央发现自己躺在地上时,便撑着地板,慢慢坐起来。
撕裂的疼痛在顷刻间便传遍四肢五骸。
她这才想起,她被李沐菲算计,关到这荒废的柴房里,足足三天了。
三天……
苏洛央艰难地扯出一抹冷笑,她从未想过她竟会这样命硬,三天三夜的滴水未进,井也没能将她这条贱命从生死簿里抹去,恐怕要让那煞费苦心的李沐菲失望了。
从地狱里爬起来的人,素来惜命,但从不怕死。
“吱——”
柴房的门被粗鲁地推开了。
苏洛央始终垂着眼眸,没有抬眼,她也懒得去看是谁,不用猜也知道。
“苏洛央。”
除了李沐菲,还会有谁。
苏洛央别过脸,阖上了眼,假寐。
脚步声渐近,李沐菲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她嗤笑,目光咄咄逼人,“你还真是命硬。”
她泛着寒气的手拂过她的脸,修长的指甲划破了娇嫩的肌肤,发出渗人刺骨的声音。苏洛央浑身颤了颤,便听见她满意的冷笑声,尖锐得快要刺破她的耳膜。
她的手指落到她的颈脖上,扼住。
苏洛央再也装不下去了,拂开她的手,猛地睁开眼直视着她。
“你果然没死。”
她扬起脸,讥笑。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
苏洛央轻咳几声,轻讽道,“我这个人别的优点没有,最大的优点便是……”
她一顿,弯起唇,“……命硬。”
“你!”
“你瞧瞧,这么快就被我给激怒了?”她斜睨着恼羞成怒的李沐菲,摇了摇头,眼眸闪过一抹怜悯,“李沐菲,你真可怜,我真同情你。”
李沐菲蓦地一僵,像是被戳中了心事般,杏眼微瞪,“你说什么——”
苏洛央却骤然打断了她的话,“你猜,这次裴晖玩多久会把你扔了?”
“你胡说!”
她轻笑,“若我是胡说,你又怎会是这般反应。”
她的声音像是魔咒般,如同魑魅魍魉,缠绕在李沐菲的耳畔,“你这般反应,恰恰说明了,你已经完全认同了我说的话。所以,你很急吧,急着找下家。”
她的嘴角噙着笑。
“所以,你才想尽早除掉我,因为你的下家……”
“……是烨王殿下。”
李沐菲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露出难以置信的眼神。
苏洛央也只是猜测,没想到这一试探,她倒是沉不住气了。这样的心理素质,这场心理战,还怎么打下去?真是经不住吓。
她还未出手,她便满盘皆输。
“你怕我在宴会上大出风头,赢得烨王青睐。”她薄唇轻启,眸光沉静如水,“所以,你才要在那之前,除掉我,让自己上位。”
“……我说得没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