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白色的大床上，一位老妪神色暗淡地轻轻咳嗽，她的双眸黯淡的没有一丝光亮，像被灰尘掩盖的明珠。

她充满褶皱的双手紧紧攥着几封信，她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将那信件聚在眼前，让她模糊地再看一眼。

病床前，一个体型瘦弱的男子掩面哭泣。他曾叱咤风云，无数将人生吞活剥的恶鬼都要对他闻风丧胆，他金刚一般的身躯上布满了伤疤。他流血无数，受伤无数，却从来没有在战场上掉过一滴眼泪。

但这大半年，却流干了他一辈子的眼泪。

铁汉柔情，总是石铁打的心肝，也被亲情焐热。

床上躺着的，是他的女儿，今年二十一岁。

能歌善舞，整个阳界都为她的风采所痴迷，她的艺名，叫做柳心柔，杨柳轻轻，心田柔软的意思。她的本名，叫做洛凝。

硕大的洛家豪宅曾经充满了佣人，一年前，老管家去世了，半年前，洛沉辞退了所有人的佣人，然后带回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洛沉开始掉眼泪。

有时，他骂自己不争气，七尺之躯，竟潸然泪下。

他悲伤，但更恐惧，他害怕有一天，他连落泪的心情，都没有了，这一天，终究还是到了。

“爹你别哭了，女儿不孝”

“凝儿，你呜”才一张口，就带了呜咽之声，“你胡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好女儿，你”

老妪想笑，但身上的力气，好像被抽得干干净净，就连弯起嘴唇都做不到。

“爹信呢来信了吗”

一旁的阿尔忒弥斯双目微红，转过身去。

“信在你怀里呢。新的信，还没来，快了。”

“只怕是读不到了爹不要记恨他咳咳”

洛沉红着眼，摇头，道：“知道，我不会记恨他的。”

老妪竭力紧了紧手里的书信，浑浊的双眼缓缓闭上。

“爹我困了”

洛沉浑身一震，“凝儿，不能睡！不能睡啊！”

“爹我就睡一会儿就一会儿”

洛沉伸手向洛凝抓去，阿尔忒弥斯伸出手掌，挡住了洛沉。

“睡吧，凝儿，你放心，我会叫醒你的。你太累了，大半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好好睡一觉，做一个好梦。”

好梦

高楼之上，蛮荒天一步步走向他。所有人噤若寒蝉。

她似乎隐约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声音。

元神祭命。

咯咯咯小痞子，再见了。

这一次，怕是真的要见不到你了。

你再也不用挂念我了。

你身边那么多女人，每一个都值得你去珍惜。

你要好好地。

小痞子，别那么拼命，我能给你的命，只有一条啊。

再见了

浑浊的双眸缓缓闭上，手中的书信，紧紧地搂在怀里。

耳畔，隐约又响起了他的声音。

“班长，不，洛凝，我必须和你道歉，不然我良心难安啊，我良心一难安就失眠，失眠就睡不着觉，睡不着觉就辗转反侧，胡思乱想，然后积劳成疾，变得郁郁寡欢，再然后否极泰来，负负得正，最后弄得郁闷而死啊，你

可怜可怜我，救救我的命吧！”

“咱俩别动，敌不动我不动，我听人说，碰到狗，只要不先动，一般狗是不会主动攻击的。”

“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肝，你是我生命的四分之三。”

“姜小龙啊姜小龙，你说说你，洛凝对你那么好，又帮你补习，又在你生病的时候照顾你，给你吃，给你住，今天她就是关心了一下你，你怎么可以那样对她？”

“姜小龙，你就是一只蠢猪”

“我只说一遍！”

“别！碰！她！”

“元神祭命三段！”

耳畔又想起了他的声音，洛凝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语音高中，她还坐在第一排，靠窗户的位置，眼光落在她的书本上，她站起身，认真回答老师的问题。

而他，坐在最后一排，藏在书本的后面，偷偷观察着她的背影。

这一次，她偏过头，轻声细语，“傻瓜”

傻瓜，小痞子，再见了

若有来世，我向你告白十九次

不，二十次，全部还给你

第二十次，不允许你拒绝。

洛凝的双眸缓缓合上。

她的嘴唇，不自觉地弯起。

“元神祭命二段”

窗户破碎，一道绿色的身影，从窗户上冲了进来，他一个打滚，落在了病床前。

“我不允许你死！天伤星元神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