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花花世界！

但这不是张朝阳的世界。

披着军大衣，松开毡帽的绒搭，张朝阳抱着手，在长椅上缩作一团，默默看着街对面的电视台。

已经下班了，但没有一个人出来。

直到半个小时后。

有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那是个全身都笼罩在黑袍里的男人，很奇怪，张朝阳看不清他的脸，但就是知道他是个男人，这般复古的黑袍走在路上理应是很扎眼的，但除了张朝阳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如同幽灵一般，他飘过长街的车流，走到张朝阳身旁，缓缓坐下。

“你来了。”张朝阳说。

“能自己解开洗脑取回记忆的人不少，但取回记忆后能想出办法找到我们，逼我们不得不现身的人，张老先生，您还是第一个。”

男人取下兜帽，露出一张白净的脸，那张脸棱角分明，高挺的鼻子，鼻翼有几粒雀斑，不太像是亚洲人的面孔。

“愿者上钩罢了。”

男人连连摇头：“张老先生，您这个愿者上钩，可是给我惹出了不小的麻烦啊。”

“但你还是解决了，那几个出去的记者呢？他们怎么办？”

“他们自然有人处理，您放心，十分钟之后，您在电视台里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还有您这个人，都不会有任何人记得。”

“能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做到的吗？”

“遍布全世界的监察网络，和完善的关键词告警机制，超级计算机掌控着全世界的电子设备，无时无刻都在监听每一个人说的每一个字，只要出现任何暴露的可能性，驻扎在附近的外勤人员就会在十分钟内赶到现场进行评估，一旦威胁成立，就予以消除。”

“果然，和我猜的一样。”张朝阳笑着摇头：“你们的科技水平，和我们的，根本就不在同一水平线，对吧？”

“我们也没有高出凡人很多，大概五十年左右。”

男人摸出烟盒，递给张朝阳一支：“您抽么？”

张朝阳接过香烟：“很多年不抽了，不过，烟这个东西，看来还是和我们的一样。”

男人给张朝阳点上火：“我们有成熟的电子香烟，但我个人偏爱原始的。”

“烟也能做电子的？”

“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甘油加尼古丁，这些年也有凡人开始做了。”

男人长长吐出一口烟雾：“自我介绍下，我叫……”

“不用了。”张朝阳打断了男人的话，“反正过一会儿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何必呢。”

男人笑笑：“您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因为你们要隐藏自己的存在。”

张朝阳吸了一口烟，似乎是真的很多年没抽了，他呛了两口。

“从我恢复记忆的那天起，我就在研究你们，每一个细节，每一件事，我都联系起来……”

“抹掉我前半生的记忆，重新再造一个活生生的张朝阳，听起来似乎很简单，其实这里面的‘技术含量’高得惊人，首先，要对我的记忆动手，这牵扯到极为高深的脑科学，甚至是虚无缥缈的灵魂学，我至今也没有听说过哪个国家或者个人拥有这样的技术，哪怕是接近的也没有。”

“其次，要对我身边的人动手，小到生活细节，大到历史档案，这就不仅仅是技术的问题了，要做得完全合理且天衣无缝，这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背后一定有一个庞大到无法想象的组织，而这个组织拥有‘无中生有’的力量，西方神话里有上帝创世的传说，这样的手笔，比起上帝来怕也是毫不逊色了。”

“没有您想的那么夸张，我们还不是神，”男人缓缓道，“您的事情，当年也耗费了我们不少的人力物力。”

“为什么这么麻烦呢？”张朝阳反问道，“就让我和一班一起死了不就行了，不过是阵亡名单上多一个名字罢了。”

“尘归尘，土归土，有的人生，有的人死，这些都是天注定的，我们从不改变天命。”

“罗辛用自己的能力帮助凡人在战争中取得不正当优势，但那些，都是他不应插手的，该活的人会活，该死的人要死，张老先生您就是那个该活的人。”

“你们有何资格决定他人该不该死？”

“对，我们是没有资格决定他人该不该死，所以，我们也没有资格决定他人该不该活，若非罗辛，您当年的侦察连怎会一连数战伤亡如此之小，所以，我们只是让本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

“你刚才说你们不是神，但你现在的口气就像是自诩为神。”

“不，恰恰相反，我们这么做，就是因为不想自诩为神——否则我们就是神。”

男人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对面，电视台里终于有人出来了，就如往常一样，他们说说笑笑，并无丝毫不同。

“您看过超级英雄的电影么？”他问

“美帝的东西，我向来是不喜欢的，太假。”

“对，就是太假，”男人点头道，“超能力者不会成为超级英雄，不管有意无意，最终他们只会用自己的力量谋取私利，而如此一来，世界就大乱了。”

“张老先生，您或许不明白，我们是觉醒者，是超能力者，凡人根本无法抵抗我们，我们的力量不关进笼子里，就是毁灭，我们为了不让那一天来临，所以立下了规矩。”

“站在你们的立场上，罗辛做的是一件好事，但规矩就是规矩，不为任何外因所改变——就和凡人的律法规定过失杀人也算杀人一样，规矩就是这世上最不讲道理的东西。”

“强大的觉醒者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帮凡人赢得战争，不管这场战争是正义还是邪恶，同样，强大的觉醒者也可以发动一场战争。”

“一个人不可能打赢一场战争，不管他再强，都无法打赢。”张朝阳反驳道。

“但如果是一群人呢？”男人反问。

“我们不像超级英雄电影里那样势单力薄，我们与凡人一同诞生，一同繁衍，一同进步，我们拥有自己的社会，自己的文明，凡人的世界在我们的世界面前，孱弱得像个孩子。”

“我们可以轻易发动一场电子战，让整个地球的信息网络全部崩溃。”

“我们也可以一夜之间炸掉全世界的工厂，让人类的文明倒退回封建社会。”

“我们甚至可以洗脑全世界的政要，从而掌控整个世界。”

“但是……”

“我们没有那么做，因为那是不对的。”

男人站起身来，走到张朝阳面前，摊开手，手心是一枚白色的胶囊：

“张老先生，不管你能不能理解，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你们。”

“就像保护圈养的家畜？”

张朝阳呵呵笑着，人到了这把年纪，已经很少会有什么情绪波动了，就如他对齐天说的那般，他老了，已经没什么所谓的了，他追查这一切，不是为了血债血偿，只是想要一个真相。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

他接过胶囊：“强者征服弱者，天经地义，就像你说的一样，当某一部分人拥有了超乎想象的力量后，他们不会成为英雄，只会借助这些力量谋取私利。”

“所以……”

他缓缓吞下胶囊。

“你们要隐藏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因为你们要保护谁，而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

“只有感到畏惧的人，才会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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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嗯，终于写到这里了，这个故事——扬帆，起航！

（其实鸭鸭是想说，这是个二合一章节哟~要是感觉还好看，签到点个赞夸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