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什么叫做回到那段日子?我告诉你,对我来说,那段日子并不痛苦,因为我一直还坚信这一切你都是有苦衷的,你不是一个犯错的检察官,更不是他们那些人口中说的贪官!日子过的苦点算什么?!只要我们张家清清白白做人就行了,可现在不同了,今天你所做的一切,你所说的话,却让我不得不重新考虑当年的事实真相,你从头到尾都知道这合同不能签,这钱不能拿,可你为什么要拿!?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对得起你曾经穿过的检察官制服吗!?”
“放肆!”
随着张擎苍的雷霆一怒,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一挥,一把将张睿明面前书桌上的茶杯、水晶烟灰缸扫落一地,噼噼砰砰的几声巨响,惊动了整栋楼,门外马上就传来唐诗和张母的咚咚敲门声,张擎苍回头就是一吼,这才让整栋楼消停下来。
“你还没有资格批评我!我把你含辛茹苦的拉扯大,你的一分一毫都是我赚来的,你没资格这样说我!”张擎苍声若洪肿,双目通红的望向眼前的男人,此时张睿明的面孔竟在虚幻中越发变形,隐隐的与一个面孔越发重合,那是在当年时任津港市纪检组副主任的陆斌。
“你滚出去!”
张擎苍的情绪已然洪水决堤,张睿明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走出了书房,一开门,门外唐诗和张母赶紧上前询问,张睿明也不说话,他径自冲出门去,门外已是月朗星稀。
走出家门,外面天高地阔,张睿明却感到无处可去,他只是快走两步,躲过母亲和妻子关切的纠缠,隐于家门外的一颗大树后,甚至还能听到几十米处,从家里发出的噼噼砰砰的吵闹声,还能看到站在门外妻子那翘首以盼声音,但他只是瞥了一眼,便往白沙滩走去。
这样也好,积累的情绪在刚才的爆发中宣泄一空,他顿时竟有些失落,信步踩在夜里湿冷的海滩上,远处海面上,反射来作业平台和巨轮的灯光,迷幻的如同遥远的幻境。
就在这难得放空的当口,倒是一个来电拉回了他的心绪,一看竟是叶文打来的,不用想也知道是今天她帮忙调查的事应该有了结果,可张睿明自己已然和父亲摊牌,这通电话意义已然不大了。
但出于礼貌,他还是按下接通键,那边是叶文甜美软糯的嗓音:“你在哪呢?你爸那边的事情,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要不我们见一面?”
张睿明发现了有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每次和这姑娘通电话,她第一句总是喜欢问自己的位置所在,仿佛每次都急切的想要和自己见面一般,但今天张睿明却只感到疲惫,他按了按眉间,声音有些乏力的答道:“不用麻烦了,我父亲的事他今天也和我摊牌了,我家里现在是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所以他才接受了兰贵园的收购合同现在已经回天乏力了,合同已经签了,算了,不讲这件事了,总之,还是谢谢你,那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哎,哎,你等等。”
张睿明的不近人情倒没引起叶文的反感,她赶紧抓住机会说道:“我还有办法!”
叶文这样的一句话,让张睿明心里一亮,忙问要如何挽回局面。
“我可以告诉你,也愿意帮你,可现在听你声音感觉你好难受的样子,而且这个也还是当面说比较好,这样吧,你把位置发过来,我过来找你。”
既然如此,张睿明也不好说什么了,他把位置发了过去,见这姑娘本就是正大光明的事,也没想避讳什么,就选在了自己家小区外的一间咖啡馆,此时已经临近打烊
,工业风装修的咖啡馆里,只有一楼有几桌人,正各自凑在一团玩着桌游。张睿明嫌这里闹腾,便到了只要零零散散几对情侣坐着的楼上,选了个背对楼梯的卡座坐好,没半小时,还是上午那身打扮的叶文便找了过来。
她轻拢了一下束在前额的头发,刚坐下就递过来一叠材料,张睿明稍微扫了一眼,是几家公司的备案登记材料、财务报表之类的内容,可那材料的指向令张睿明一阵心惊,这都是父亲旗下的那些产业、公司。
研读了十多分钟,张睿明放下材料时,已是一头细汗,情况真如先前张擎苍所说,张家已然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头了,而叶文抿了一口咖啡,对着他说道:“你也别太急了,既然已经和兰贵园签好合同,现在这些个公司应该算是别人的,那些个亏损什么的,跟你们家也没关系了。”
张睿明脸色却阴沉的不像话,他只是幽幽答了一句:“没关系?这样还没关系?今天我父亲都已经摊开和我谈了,这案子兰贵园就是要我们市检撤回起诉,或者延后处理,拖个一段时间,让他们好腾出手来推项目,现在又有把柄在他们手上,我还能怎么办?”
叶文倒没想到张擎苍居然还真站在对方那边来劝说儿子放弃这案子,她一下也替张睿明忧虑起来,情况比她想的还要更难一些。
“那你自己的打算是什么?”
张睿明苦笑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一边是家庭,一边是底线,选哪条都是绝路,对了,你不是说有办法帮我?什么办法?”
听到张睿明连有求于自己时都是用着这般不冷不淡的口吻,再怎么一腔热忱都会给淋上一盆冷水,可冷水浇不透,叶文扭捏了半响,还是主动凑上去说道。
“有个办法,我看过你父亲手里这几个项目情况,其实最开始的规划和底子都不错,就是在中间推进时遇到了难处,我觉得如果能换个方向,找一家有实力的上市公司,让其以并购或者兼并的形式买下你家资产,将其资产证券化、抢滩登陆资本市场。再以市场化改革推进资产价值、股权结构、治理结构升级,应该就能够帮你家走出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