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宣和,最宜骑行,不过,高庆裔尚未痊愈,二人便同乘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前去秦王府,项干办骑马随行。
苏秋坐在车内,透过窗格向外看去,突然发现坐在前面的车夫竟是昨日在马厩里看到的那个极挺拔宽厚的背影。
高庆裔与苏秋一路聊着诗词歌赋,江湖趣闻,正说着,马车停了下来。
只听一阵马蹄声,项干办催马来到马车前,甩蹬下马,上前禀道:“相公,大王在击鞠,请二位直接去球场。”
高庆裔对苏秋笑道:“高某前日随口向大王提及兄弟击鞠之事,未曾想大王倒是记在心里了。”
“这是要赶鸭子上架啊。”苏秋苦笑道。
马车出城二十余里奔去,便来到鞠场,此鞠场位于白登山脚下,御河之畔,辽阔无垠,碧草如茵。苏秋走下马车,举目四望,顿感心旷神怡,遥见一位骑着枣红骏马,身材魁伟,长髯飘飘的老将正在场上驰骋。
一局打完,那老将下了场,策马向高庆裔和苏秋而来,来人正是完颜宗磐。高庆裔拱手施礼道:“大王威风不减哪。”
完颜宗翰尤不尽兴道:“只可惜你还不能打球,苦无对手,不够痛快。”
高庆裔笑道:“苏秋先生可是一位难得的好手,非卑职可比。”
完颜宗翰见苏秋文质彬彬,道:“当真?”
“卑职亲眼所见。”
完颜宗翰见高庆裔一脸认真,并非戏言,便笑道:“别人说来,老夫只当是虚言,若能入凤起法眼,当不会是弱旅,如此乃是幸事,苏秋先生,陪老夫打一局如何?”
苏秋望了望高庆裔,有些犹疑,高庆裔拉了拉他的袖子,催促道:“快上啊。”
苏秋拱手道:“多谢大王抬爱,鄙人献丑了。”
“将老夫刚得的乌孙马牵来。”完颜宗翰大喜过望,豪气干云道。
不多时,一位校尉牵来一匹长鬃飘飘,骏逸而健壮的骏马。苏秋翻身上马,接过球杆,跃马上场。
球场上鼓声大作,完颜宗翰和苏秋各领一队,在场上你来我往,打得难解难分。完颜宗翰球技精湛,气势如虹,只因年迈动作略有迟缓,苏秋身轻如燕,迅如疾电,但技法稍显生疏。二人各有千秋,故而旗鼓相当,精彩异常。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二人正打得酣畅淋漓之时,忽然一声晴空惊雷,苏秋胯下的乌孙马突然野性大发,长嘶一声,前蹄腾空,狂奔乱跳,苏秋虽奋力扯缰拉辔,却一时难以制服这匹烈马,在场的军卒们纷纷躲避,场上一时大乱。
正在这时,忽然从旁边闪出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惊马身侧,死死拽住马笼头,那乌孙马甩头蹬蹄,连番挣扎,终于精疲力竭,打着响鼻,驯服地低下了头。
苏秋翻身下马,仔细看了一下眼前之人,那人头系蓝巾,身穿圆领窄袖长袍,内穿交领衫,下着长裤,右手持鞭,左手抓着缰绳,面阔额窄,眉长眼细,年约二十,虽是马夫装扮,但举手投足间却有种勇武镇定之气,便道:“多谢这位兄弟,敢问尊姓大名?”
这时,高庆裔走了过来,那马夫急忙躬身退去。
“贤弟可有受伤?”高庆裔关切道。
“无妨。多亏刚才那位兄弟出手相助。”苏秋望着那马夫的背影,若有所思道。
高庆裔转头顺着苏秋目光望去,道:“他是一个哑巴,最近我军征剿乞颜部俘获的鞑人,我见他颇有驯马手段,便挑入府中做了马夫。”
苏秋点了点头,道:“怪不得有如此驯马之术。”
完颜宗翰很久没有打得如此畅快,心情格外高兴,与苏秋一道并马执缰回城,完颜宗翰道:“先生乃天纵之才,可愿屈尊来老夫帐下建功立业。”
“承蒙大王错爱,苏某不过一个游方郎中,何敢滥竽充数。”
“先生何必过谦。”
“大王提及此事,苏某倒是想起了一个笑话。”
“说来听听。”完颜宗翰饶有兴致道。
“东瓯人把‘火’叫作‘虎’,“火”与“虎”读音不分。其国皆用茅草盖屋,所以多火灾,国人饱受火灾之苦。海边有一个商人到晋国去,听说晋国有个叫冯妇的人善于同虎搏斗,冯妇所到的地方就没有老虎。商人回来把此事告诉了东瓯国君。东瓯国君大喜,用马四十匹、白玉两双、文锦十匹作礼物,命商人为使,到晋国请冯妇。冯妇应邀到来,东瓯君命驾车,空出左边的尊位,亲迎于国门,又一同乘车入馆,待其为国之上宾。次日,集市上起火,国人跑来告诉冯妇,冯妇捋袖赤膊去找老虎。这时大火蔓延至皇宫,国人簇拥着冯妇前去扑火,冯妇被烧灼而死。于是贾人以妄得罪,而冯妇也死得不明不白。”
完颜宗翰哈哈大笑,道:“我西京防火甚密,断不会让先生去灭火。”
随行在侧的项干办又捉急又艳羡道:“若得大王垂青,可是十世修来的福分,莫说是鸡犬,就是猪豚也能升天哪。”
“休要胡说,苏秋先生乃人中龙凤,岂是你鸡鸭可揣度?”高庆裔笑骂道。
苏秋也笑道:“高相公言重了,苏某有几斤几两,路人皆知啊。”
一行说说笑笑,转眼便入了朝阳门回府,途经一处街角,见有一位汉子手捧一口宝剑,吆喝道:“卖剑,祖传宝剑,识货的来看一看。”四周围了一圈看热闹的闲汉。
“几两银子?”有好事者问道。
“一千两,少一文不卖。”那汉子高声道,一副好货不愁卖的架势。
“疯了!疯了!”围观的人一片哗然。
“好马配好鞍,良将配宝剑”,完颜宗翰向来对宝剑情有独钟,此时见有人叫卖好剑,便忍不住下马前去观看。侍卫们分开围观人群,完颜宗翰走上前去,问道:“宝剑可否借观?”
那汉子施礼道:“官人尽可赏鉴。”双手递上宝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