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从屋檐缝隙里聚拢的雨水凝成了一滴,滴在了摩托车翘起的红屁股上。
男人抬起手,用右手食指的指节蹭了蹭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拿着头盔的手还顺便撑着餐馆的塑料门帘。
湿风拂过,门帘细细碎碎地响。
他终于说“那什么,麻辣烫你好好吃,小乔姐家的麻辣烫是真做的不错,十好几年的老招牌了,炸串儿也好吃,你敞开了吃……”
坐在屋里的那位姑娘却不肯放过他,从头顶的发丝儿到脚尖尖儿都洋溢着某种微妙的喜悦,又抬头对他说
“把车骑走呗,好好的一辆车,就因为一个误会大雨天被扔路边了,多可怜啊。”
男人终于回过头来,又看向她。
隔着对方湿乎乎的发丝,沈小甜终于勉强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张比普通好看多了几分落拓气的脸,哦,还要再多几分的好看,年纪仿佛是比自己大,又让人觉得犹是个少年。
拿着头盔的男人对着她笑了一下,就在沈小甜以为他会有些无奈或者尴尬地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对沈小甜摆了一下手,接着,头盔利落地盖在了头上。
有雨水从里面流出来,勾了了他的脸庞轮廓,好吧,大概这对男人来说不重要。
他骑上几分钟前才在屋檐下停好的摩托车,很快,发动机的声音就传到了小馆子里。
小馆子里回传来了一声“拜拜呀,大好人!”
大好人彻底走远了。
遇到一个好人还是很让人开心的,沈小甜深吸了一口气,已经闻到了除了油香之外的另一种香气,是夹着香辛料的排骨汤的气味儿,麻辣烫的汤底已经煮开了。
炸串儿是先端上来的,四方方的不锈钢盘子上面裹了一个塑料袋,炸好的串串码在上面,每一个都已经被抹上了足足的酱料。
沈小甜吃了一口炸鸡肝,记忆深处的酱汁味道裹着绵软的鸡肝立刻占据了她的口腔,微微的甜,恰到好处的辣,浓浓的咸香……
年轻的女人低着头,从一旁的纸巾盒里抽出了一张,摁住了自己的鼻子。
炸串儿里自然没有放芥末。
只是那一瞬间,沈小甜有一种错觉,仿佛她抬起头,就会有个戴着眼镜的老爷子坐在对面,很神秘地对她说
“我今天在路上看见了一只小麻雀,叽叽喳喳叽叽喳喳没完,我跟她说了一句话,她就乖了,你猜我说了啥?”
然后,自己就会抬着眼睛看他,嘴里还恋恋不舍地叼着炸串儿,含含糊糊地说
“外公你本事真大了,还能跟麻雀说话了。”
“嘿嘿!”老人会对她眨眨眼睛,然后笑着说,“我对小麻雀说啊,我给你吃炸串,就堵住你的嘴啦!”
哎哟呵?说谁是小麻雀呢?
那时候那个毛头毛脑的小麻雀就会气得头发都炸起来,一把抢过好几串肉,说什么都不给老人吃了。
老人也不会生气,只会在对着她嘴边的酱料指指点点说“你还说你不是小麻雀?都长了麻点子了!”
又抽了一张纸巾,擦掉了嘴边可能有的一点酱,沈小甜长出了一口气,后背倚在了凉凉的椅背上。
她知道自己冷静下来了。
拿起炸鱿鱼,对着脸庞比划了一下,小时候她总觉得炸鱿鱼很大,比她的脸还大,现在她觉得那是自己小时候没见识,看什么都大。
也看什么,都觉得会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说是没见识,可“没见识”有时候就意味着被保护得很好。
就在这个时候,小乔姐端着麻辣烫从后厨房里出来,放在了她的面前。
“辣椒醋都自己放,还想吃什么跟姐姐说,今天呀,陆辛那家伙请客,咱们不用跟他客气!”
原来那个“大好人”叫陆辛啊,沈小甜点点头,对着容颜姣好的女老板笑了一下
“谢谢小乔姐。”
“不客气……”店里又来了其他的客人,可能是潮乎乎的天气里人们总想吃点儿能出汗的东西,沈小甜嗦了麻辣烫里第一口红薯粉再抬起头,饭馆里已经多了两桌客人。
一桌两个人都点了麻辣烫,另一桌两个人坐着,另有一个人开了冰箱门在挑炸串,隔几秒就要征求一下同伴的意见。
“鸡心要不要?”
“今天没有大红肠啊!”
热闹起来的空气包围着沈小甜,和麻辣烫特有的热乎劲儿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