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星羽和封在安黄春山总计三人,共住一顶帐篷,三人各睡一处,虽然不宽敞,好逮不拥挤。
子丑之交
帐篷之内黄春山肚皮贴床,后背朝天,正自酣睡。封在安则规矩得多,双手叠在腹部,胸腹微微起伏,他的面容柔和秀气,但是不会太过阴柔,此时平静安详,更显五官端正。
封星羽睁目掀被下床一气呵成,轻手轻脚摸出营帐外。然后他就呆住了,眼前除了一堆火势渐小的火堆,便是密密麻麻的油布帐篷以及夜幕下的森林。
不在侯府之内,没有接引他前去剑阁的陈彩衣,更没有睡姿豪放的丫鬟重华。
此夜清风明月,望着遮目林障,封星羽心头空落落的。
“怎么?离开一日就想家了?还是简陋的陌生床榻睡不惯?”
封星羽回首后望,身后并无半个人影,四下细瞧,仍是不见那人踪迹。心中称奇,不过未曾丝毫惊惧,那声音苍老熟悉,是此行专职护卫自己的老道长无误。
正要言语,清风再次送来言语,封星羽方才发觉,声音非是从身后传来,而是四面八方,皆有老道长
的言语灌入耳中,偏偏周围巡逻的士兵毫无所知,全然不知此间发生之事。
“既然无心睡眠,过来赏月观景!”
并非询问,而是赦令!
忽然觉得天地颠倒,眼前如若虚幻,身边遮挡视线的高大树冠倾刻消失,无遮无掩的月光尽情倾洒,铺染在封星羽身上。
封星羽抬头望去,四周不再有树木遮蔽视线,一轮半月高挂中天,空中的云团相较日间愈发低垂,散发淡淡的银灰色光泽,边缘水汽稀薄,得月光渗透,犹如镶嵌一圈璀璨的银子。
名字取得很是仙气飘飘的老道士凌江仙,盘腿坐在一块突出山体如长舌的巨石上,他刚刚喝了一口酒,习惯性轻轻摇晃红漆葫芦,品味口中酒水由喉咙缓慢滑入腹腔的滋味。
活过两个甲子的凌江仙外貌并不显老,只是他身上的气度浑厚沧桑,修道也练武的老道士笑道:“过来坐一坐?”
那块长条山石与山体衔接的部分不多,更多只是搁在那里,仿佛凌江仙动作稍微大一些,山石就会松动脱离山体,而山石之下乃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断崖。
封星羽摇了摇头,干笑道:“不了,老前辈!小子年弱体虚,别给罡风吹垮了身子骨。”
凌江仙取笑道:“滑头的小泥鳅!”
封星羽没有半分气恼,笑嘻嘻坦然承受,四下瞅望。这里是一处山峰峰顶,除了巨石如林,地势还算平坦,只是四面陡峭犹如悬崖,凭封星羽的体力完全无法返回山脚。
山峰西面,远处隐约可见成片的星点,附着在山林之间,犹如流萤栖息草丛。正是前一刻封星羽尚在的燕隆军军营。
封星羽在峰顶绕了一圈,无事可为,便回到那一方如舌伸出的长条形山石附近。
此时再看,这块长石倒有几分仙剑剑尖透过山体穿出的雏形,宽大道袍,双膝横着一柄银鞘金穗长剑的凌江仙,犹如一位驾驭巨剑遨游云海的大剑仙。
何况此人确实身具仙人神通,将封星羽从数里之外“提”到这里的手段,与当初金浪湖湖心小岛凭空抓来锅碗瓢盆的手段如出一辙。
封星羽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道人,是他与自己讨酒喝的场景,后来第二次第三次,第九十九次的相遇,他都向自己讨酒喝。封星羽不但不觉得烦人,反而颇为得趣,后来他以劝服老道士戒酒为趣,老道士则以结尾一壶酒的得利为乐。
一老一小,非是主仆,也不是淡然无味的生意人关系。
凌江仙心境与封星羽相论,自是云泥之别,凌江仙就算不入定,在石面坐上三天三夜不觉枯燥乏味。
封星羽则少年心猿未拴,耐不住乏味,评头论足道:“老前辈若是手持一竿竹竿,抛入这峰下云海,做那云中钓神鲤的举动,可就有九分姜太公钓鱼的意境了。”
凌江仙不禁莞尔,有几分不解,问道:“姜太公是哪位江湖先贤?”
封星羽笑道:“不怪老前辈不晓得,这位姜太公,是一本兵书少阴兵符里头虚构的人物,一位沙场运筹战无不胜的老神仙!”
凌江仙在考虑要不要折一段竹竿当钓竿,随即释然,没有做那附庸风雅的举动,仍然觉得开怀,大笑道:“将贫道朽老之身与书中贤人相提并论,这张老脸可要羞没了!”
封星羽眨了眨眼,拍胸脯保证道:“晚辈发自肺腑,觉得老前辈更适合仙风道骨一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