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星羽仙陵卷 第一章 西郊演武(2 / 2)神海星浮首页

苏卜家境贫寒,一家子就依靠他那点微薄的军饷度日。平安无事尚且勉勉强强,一旦沾染个伤寒疟疾,就得四处赊药借钱。李况明里暗里不知帮了苏家多少次,却从不嫌弃苏卜的出身。苏卜下意识握紧了手中的缰绳,低声道:“对不起!日后……”

他本来想说日后一定将向你借的银子双倍还你,李况却打断了他:“本来还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趁机要挟你去喝一顿花酒,可惜前几日返家路上遇上个卖身葬母的小娘,长得水灵水灵,就给娶回家做了个小妾。”

“咦!你不会以为做大哥的要跟你讨还银子吧?你要是敢这么想了,你大哥我就敢打得你满地找牙,跪地叫娘。”

苏卜抽了抽鼻子,齁声道:“你也得打得过我!”

李况伸手过来按了按他腰间的木刀,道:“木鱼脑袋!吕老头只许你的长枪挑杀二十个弓箭手,剩下的,你不会用刀砍啊?”苏卜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我也不算违逆军律咯。

暗自好笑,李况忖道:“真到了两军较量的胶着时刻,吕老头哪有闲情顾着看督你,还不是想怎么着便怎么来?真是呆瓜!”

这时一匹甲等战马飞奔而来,马背上的斥候骑力高超,身形随着马背一起一伏,却没有似乎气短的迹象。眨眼奔到眼前。吕德褚向那名普通的斥候点头示意,那斥候却十分倨傲,看也不看那骑军都尉一眼,撇下一句“演武开始!”便调转马头迅速离开。

偏偏百来号骑军对此没有半分气恼,望着他和甲等战马离去的身影,大都有些艳羡神色。要知道军中斥候虽然军衔不高,但在同僚之间地位极高。他们有两项最令人钦佩的本事,第一项是逃命!燕隆军“枕戈营”中,曾经就有过一支叫千步的斥候小队,仅仅五十人愣是从敌军十八队轻骑共计两千余人的围剿下成功脱身,将军情送达百里外的另一座军营。另一项本事,就是杀人!在战场上,武艺高超不代表杀人就多。能当燕隆军里的斥候,无论马上马下皆要能够作战,刀枪弓弩必须样样熟稔!他们杀起人来也是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苏卜放在骑军之中绝对称得上第一等的好手,可是起初奔着斥候那丰厚薪俸去的时候,却因弓弩考核乙等、马下作战能力丙等而不予录取。

前方步军依兵法按兵不动!

吕德褚一夹马腹,默默策马奔走。身后九十九骑亦是一言不发,跟随都尉策马而动。以吕德褚为中心渐渐形成一线潮水,马蹄犹如鼓槌,大地就是一面巨鼓,每个人心中响起慷慨雄壮的征歌。

大约距离步兵阵列只剩二百步时,一线潮各有三十骑分别往左右两翼散去,余下四十骑依旧前冲。几乎同时,步军之中弓箭手射出的劲箭便泼雨般来到头顶。由于形成一线阵列,因此不必顾及身后袍泽,众骑或低头或扭腰或闪身,从容熟稔地躲避箭矢。只有当箭矢射向胯下战马时,才会用长枪挑开。

第一轮箭雨方歇,第二轮箭雨便又落下,因两军相距到了一百五十步,箭矢速度、威力俱是大增,必须出枪挑落,开始有人被沾红漆的缠布箭头射中,默默退出战场。第三轮弓箭紧随其后,准头大有提升,全部射向敌人胯下战马。有十数骑被射中,马上骑手依照规矩只能翻身下马,模拟真实战场马匹损亡的境况。战马受损者一律丢掉长枪,抽出战刀继续推进。

到了第四轮厉箭落下时,骑军中战马与骑士的伤亡已然成倍增长。

只是第五轮箭还未来得及发出,吕德褚率先撞开一张厚盾,接连递出两枪,点在长枪手和持盾力士的咽喉,继而撞向第二张厚盾。跟随吕德褚的三十九骑剩下二十骑,所有的战马都轻易撞开了第一道厚盾,一名络腮胡子的健汉领着四骑抡起长枪,专挑躲在厚盾之后的长枪步卒下手,每每出枪必有收获。

苏卜与死党李况跟随左翼骑军向旁突刺,一百斩马刀斧手早已严阵以待,二人早早勒起马缰放慢马步,退在三十骑最后方的位置。乱军之中越是身手高超之人,越是不能过早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这是李况说的,不过苏卜一直不以为意,认为这是李况为自己的贪生怕死找的诸多借口之一。

三十骑成锥角凿阵队形突进,利用马匹和长枪的优势或撞击或枪刺,不断重创敌人,一时间犹如狼入羊群,杀得怎叫一个酣畅。若非有不时几波羽箭和绊马飞索从旁干扰,刀斧手根本没有反抗之力。除却李况苏卜二人,其余骑士不断变换位置,替换前排体力有所不支的袍泽。

当骑队终于推进到距离步军中央位置的弓箭手们只有二十步时,苏卜嘴角一咧,策马欲出,怎知李况突然一把扯住他的缰绳!

苏卜座下的马匹人立而起,险些将猝不及防的主人甩落马背。收回仓促之间拄地的长枪,怒气冲天的苏卜骂道:“干你娘!老子差点着你这龟儿子害死!”

“撤!”

李况并不打算解释,拨转马头猛一夹马腹,干脆利落的当了逃兵。苏卜嘴里骂着娘,仍然跟着他全力后撤。其余骑士动作亦是没有丝毫阻滞,几乎跟苏卜同一时间掉转方向撤退。

步军阵列重新合拢,这一趟冲击下来折损了十四名斩马刀手,十九名斩马斧手。其实对于整支步军而言,这并非什么不可接受的战损,甚至可以说是无关痛痒。

高台上许多将领感到匪夷所思之余也有些忍俊不禁,仅仅只是演习罢了,居然出现逃兵,果然是新兵芽子多败事么?

陷阵营的周华清周老将军吹胡子瞪眼,气得老脸都涨成猪肝色。偏偏不能将那几十个小崽子拉下来打够一百军棍,眼睁睁看着他们撒欢似的撤逃,愣是一丁点儿办法没有。

身旁多年的同僚调侃道:“周兄,这一着该是回马枪?只是怎的马都回到姥姥家了,这枪还没递出哩?哦!么的是神来之笔,我等凡夫俗子难以意会!”

周老将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却又无话可驳,他实在难以说服自己,那班新兵伢子的撤逃会是什么妙手。

观战台最靠前位置的那个年轻男子终于直起身来,朝着三十骑后撤的背影咧嘴一笑,用不大不小,周老将军却刚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悍卒易得,良将难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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