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终会破灭。
而我,只想它能够在空中多飞那么一会。
在我们回程的一半的时候,夏国来了通知,说,父亲病危。
母亲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性子却不算柔弱,从来不夸大事情,然而连她都特意说父亲不是身子不好,而是病危,那么肯定是真的
我身子不好马车就慢行,众人为了我,多多少少都在忍耐。
于是我叫紫硫回去,他依然不肯,于是我说,“你和我是他在这世上唯二的骨肉,我身子不好不能赶路,可是你行,你先回去,”我看着他,“告诉他我马上回去,只求他多等我几日。”
于是他答应了。
白璧依然陪着我。
我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我只知道紫硫带着二十几人驰马回了夏国国都,起初我们之间的时间距离不过是半日,渐渐拉开成了三日,四日。
每次我到了驿站后,侍人们总会告诉我哪一匹马是二殿下骑过后留下的。时间越过越久,我心里也越来越急切,却不敢赶路,只担心我还没回去又是一场大病。
到了好不容易回了夏国,一路风尘还未来得及洗去,才进了宫门,我便嘱咐白璧先行一步去父亲那里。
“我没有事情,”我看着他,“我只是不能快,你也知道,你现在先去,守着他,告诉他再等一会,我就去了。这又不是外面,宫里很安全。”
于是他同意了,母亲派来的人甚至允许他在宫中驰马。
我喘了口气,凛是她们几个当中骑术最好的,她和我共乘一骑,等到了父亲所在的正明宫,早有人上前等候,牵马迎我下去。
我下了马,略为平复了心情,就匆匆的往父亲的寝殿里冲。
我匆匆忙忙的推开门进去,众人都早已站在床榻之旁,于是便都望向了我,我借着门外进来的一线光看过去,榻上的那人已然憔悴了。稻草一般的枯发下,眼是浑浊的,唇是枯燥的,肤质是干涸的,面上是泛着黄的,全然不似曾经被称为翩翩四公子那般的容貌。
他吃力的转过头来看着我,喉咙里是嘶哑的,我却是毫不费力的借着那个熟悉的口型,隔得远远的也听见他在叫我,“阿姐。”
我的眼泪一直流到唇边,顺着唇角流进嘴里。
母后在一旁摇摇头,“陛下……那是青璃啊。”
我知道她是以为他病的糊涂了有些神志不清。
但是我摇摇头,“他没有错。”
我之前那般赶,此时却慢慢的走过去,长长逶迤的裙摆在地上拖拽出低低的声音,恍然如梦。
我越过了几十年的岁月逐渐走向他。
越走我越想起了从前,那些我不愿意记得却记得的东西,那些我以为我忘却了却依然存在的事情。
我的裙摆拖拽着的不过是过去的回忆,我的肉体疲惫,然而我的这颗心更加累。
头上的饰物因为匆匆的奔跑,早已经只是松松的挂着了,但是我没有力气去收拾它们。走着走着甚至有一只发钗从我的发上滑落,砸在我的肩上,然后落在一旁的地上,扑簌簌的响声之后是一点痛,最后成为咚的一声离我远去。
我越走越觉得今生不过一场梦。
我越走越觉得我希望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几十步的距离我走的洗心革面,我走的如同大梦初醒。
终于到了,我跪坐在榻前,轻轻的握住他的一只手,我说,“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