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丝毫不影响我对它的看法,我对它的看法一直特别美好,这与我吃了太多的无花果有关系。吃了就嘴软心也软,我无法免俗,只好自己原谅自己。
去年的盛夏,两个月里,每个傍晚,烧饭前,母亲一定让我吃一只或者两只无花果的,倒不是为了防癌、防氧化,而是觉得这无花果,圆润、清亮、嫩生生,看着就悦目。剥开皮,就知道水分恰到好处,吃时甜而不腻,而且齿上留香。总之在菜市场里是买不到这样的无花果的,所以当我腾手摘取最后一只无花果时,就小声地叮嘱第二个姊妹,能否在给蔬菜浇粪的时候,也给无花果树上一点点的肥。
肥到底上了没有,不知道,但我亲眼看见姊妹和母亲做的事情。
有一个傍晚时分,姊妹一直在树边瞅着树根,有点神秘兮兮的,她的手里握着一尺长短的铅丝,将铅丝往树根的洞眼里伸去。问这干啥?姊妹说,估计树里有虫,是要把树里面的虫捅死。我问,如何晓得捅死了虫子?姊妹说,铅丝抽出来后,看看铅丝湿了没有,有没有虫的浆水,有了就证明捅到了。如果不放心,第二天可以再来看看树,树皮上还溢不溢出虫屎来,不溢出了证明虫已经被捅死了。我又问为什么不打药水,姊妹说,不好打的,原因是:一是虫钻到了树里,药水是不容易打到的,二是不想伤害这棵树。
初春,家里天天烧蔬菜吃,烧菜先拣菜,拣剩的菜叶,母亲用畚箕畚后就放到了树根的边上,有时挖个浅潭,将菜叶放上去,再将泥土薄薄地盖上。母亲平时给蔬菜间苗后,也会拔来一大把青草的,她也会把青草放到树根周围,然后摊开来,让青草慢慢烂掉。我问母亲为啥不叫姊妹直接浇点粪呢?母亲说,粪这东西,有时太咸,有时太酸,树不一定欢喜的。我不知道母亲的说法有无科学依据,但我以为树怕咸怕酸是非常事实的事。
家里,只有我对树的关照只停留在语言的赞美上。天气最冷的时候,树反而脱去了夏天的盛妆,最后的一张树叶也都随风飘走了,只留下铁黑的干干枝枝。看着,就觉得那时的树像个真正的硬汉。是的,树的一生都是苦难中长大的,生来就会跌打滚爬,什么雷劈电闪,虫咬蚊叮,日晒雨淋,霜盖雪压,样样都得经受,都得经受得起,都能好好地活着,该长树叶时就长树叶,该绽花蕾时就绽花蕾,悄然无声,守时守信,生根开花、结果、落叶。
树,看久了,我发现了两个有趣的事实,无花果树个子不高,不会超过两米,但是树冠倒是很大的,我估计有直径三米的地盘,远看就是一把大阳伞,真不晓得这树桩如何顶得起干枝叶的重量的。另外,几乎所有的干都是斜着伸出去的,干弯弯曲曲,有点嶙峋的味道。干上再长出枝丫,所有的枝丫再朝上长去,离根近的粗一点,离根远的细一点,但都拼着力气,向外托举着枝,也托举着叶的,非常镇定、安静,也非常自信、自得。
无花果树长无花果,树知道,人知道,人还知道比喻,如何比喻,有点犯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