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东国,江宁市。
有诗说阳炭煮六月,浑热沸四山,可今年不过三月初旬就已骄阳燔空,叶不吹风,腾腾的热浪仿佛是要融化枝桠上最后一滴津水露珠。
伴随窗外不厌其烦的早蝉嗡鸣,望着讲台上汗流浃背的化学老师,瘫坐在高三七班教室最后一排的江澜,正盯着吱呀旋转的天花吊扇昏昏欲睡,这也是他一年四季的常态:春困秋乏夏打盹,入冬即眠。
虽然头顶吊扇不时会送来凉风,但左右两旁垃圾篓散出的恶臭,让他感受不到自己身处这贵宾消暑位的半丝优待。
课室时钟滴答走动。
就在江澜已经郁闷到开始数头顶破旧风扇上有几片叶子的时候,半颗白粉笔精准无误的呈x2=-2py(p>0)抛物线方程轨迹袭来,正中他眉心。
这时候,讲台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一位人类灵魂工程师,正冷眼眈眈似海底幽冥般射来伽马线暴,意欲杀死这本不该出现在学霸宇宙中的低级物种,江澜。
“江南同学,你刻益不忍真听课,但施,不要影响其他人。”
“难道张老师平时在物理课上,也是如此放纵你们的马?但不好意思,今天我代课,都打起精神来。”
这位普通话很不普通的化学老师叫风雨舟,也是高三七班的班主任,咋一听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江湖武侠,快意恩仇,若生在金大师的小说里,怎么也是个掌门大师之类的人物。
可现实总是充满残酷与酸楚,没有谁见过腹边横生七两腩肉的侠客,也没谁见过腰椎间盘突出的义士,在莘莘学子眼前,只有一位埋头苦心浇灌桃李的公仆。
风雨舟自己总说,他是以三尺讲台为擂,指间两寸粉笔为剑,这校园便是他的江湖,而所有的学生,则是他门下弟子,每每说到兴起,总不忘吹嘘一番自己在文学领域造诣如何深彻,教书搞科研只不过是曲线救世罢了。
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江澜慢条斯理地坐正身子,盯着风雨舟喃喃道:“姑且赏风大侠个面子。”
讲台上,风雨舟继续挥斥方遒:“同XUO们,红笔进,黑笔出,红的笔接电源正极,那么,黑的笔呢?它要接哪个地方?”
因为普通话不标准的关系,以至于班上大部分男同学像预谋好似的齐声憋笑回道:“老师!黑的笔!接负极!!”
“对头!黑的笔接负极。”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同桌胖子豪自己笑的花枝乱颤,整个课室都是他鹅叫般的笑声,声音已是响彻到八百里开外,有穿云裂石之力,仿佛瞬息间,就可震死一个连的鬼子。
魔性笑声当即惹来其他同学不满,齐刷刷地转过阴沉的脸盯来这边,仿佛在下一刻,就要将江澜生吞活剥。
望着合计三千公顷的阴影面积,江澜有些发怵:“喂喂喂,误伤,误伤哇!不是我在笑哇!宝贝们,害屋及乌吗你们?”
可风雨舟理会不了这么多,听声辨位,当下就锁定目标。
这一次,呈抛物曲线飞来的不是粉笔,而是枚堪比洲际导弹威力的杀器。
它!就像是一块沾满了面粉的上校鸡块,不安分地在空中婀娜翻腾,享受着身下五十八人炯炯注目的烘烤破空而来。
江澜哂笑。
“哼哼,还来?逃学威龙也是看过的,接板擦,自然不在话下。”
“咯嚓!”
呃,出了点小意外。
风雨舟这枚自信满满的板擦正中江澜头顶.....上的吊扇。
教室的吊扇有些年代了,都是带着铁锈斑迹运转工作,学校总务科本准备在四月前将这批老旧电器全部拆除换新,可意外,往往就是在侥幸之下发生。
这时候,万千学子都曾有过的恐惧,真实发生了,江澜头上这顶足足有四公斤多重,且还在吱呀狂转的吊扇轰然坠下,带着旋风冲锋无情削落。
登时,江澜觉得自己天灵盖瞬下酥麻,这感觉,仿佛是在寒月冬天,被隔壁张大婶硬塞了十根老冰棍入喉,立马就是翻出白眼,整个人扑通一声,斜歪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半昏半醒中,隐约还可听见周围女同学的惊叫与哭喊。
“老师,江澜脸上都是血啊!”
“江南!你不要吓唬老湿啊!”
“快,那个谁,小红,赶紧把衣服脱掉捂住伤口止血,胖纸,你去校医室叫人。”
“老,老师,那个,是不是需要人工呼吸啊?”
“......”
视野里,忙乱嘈杂的课室,在瞬间化作虚无,而后便是无垠漫长的黑暗。
江澜,江宁附中理科班学生,现读高三,距离高考还有百来天时间,当初分文理科,江澜志愿填的是文科,为什么填文科?这还用说?废话!自然是姑娘多呀!
咳咳,其实也不全是,最主要的,是可以规避来自魔鬼教导主任风雨舟“慈父”般的“亲切关爱”。
不仅如此,因为江澜老爹将自己‘立志成为航天员’的梦想寄托给了他,江澜为不负父亲独望(其实就是没得选择),才不得不在这蛋疼的理科班里做了个养生系咸鱼。
原本,都以为这是个强权真理的落寞故事,然而,故事总是有个然而,偏偏在江澜觉得全世界都待他不公的时候,事情出现了转机,每次月考,他的语文成绩竟都是雷打不动的全市第一,也算是江澜在父亲高压下湮灭的希望再生。
可在物理化学两科上,每一次成绩都是不负众望的个位数,就算语文考破天,满分也才150,怎么都不够江澜在成为大人物的路上迈出第一步。
所以,现下江澜的选择无非两样,要么高职专科面试通过后提前录取,要么,待到六月百花杀,成为江宁附中的一代传奇,深藏功与名。
依江澜向来自命不凡的性格,自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即便他数理化三科加起来都不够50分,也没在怕的。
这种蜜汁自信,从医学角度来解释,是典型的白日梦症状。
而在风雨舟一帮老师眼里,江澜这孩子不过是血气方刚,意识过盛,狂妄之下又觉得不被旁人理解,有时候还带点自我不幸的想法,两个字概括:中二。
对于他的遭遇,风雨舟也很是同情理解。
真不是病。
江澜的老家在望川,虽然和黄泉之下的忘川河一字相差,但他打小在江宁的生活与地狱的孤魂野鬼相比起来,也算无甚差别。
江澜父母双亲都是涉山万里而来的务工人员,这种环境导致江澜从小就在本地坏孩子的地域歧视与霸凌之下下长大,也造就了他小学至初中九年间孤僻寡言的性格,虽然后来自愈成了个没心没肺的学渣学癌学唾沫星子,可在察言观色方面,江澜有着不可言说的天赋,或许是因为性格细腻的关系,让他对旁人的情绪很敏感。
江澜老爹在工地日晒雨淋做着苦重的粗活,至于他娘,早就另嫁他人,而且还给自己添了个同母异父的弟弟,为了这事,他爹日夜消沉在烂醉中一蹶不振,仅剩的些许存钱也湮没在酒桌上的扑克牌堆里。
他没有选择的资格,至于大学,风雨舟不止一次告诉他,这是零概率事件。
零概率是什么概率?江澜总是不禁这么问自己,而后得到的回答也都是不尽人意。
“大夫,这孩子.....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我们会全力以赴的...”
隐约中,江澜还可以听见风雨舟与医生之间的激辩,可就在他拼了命睁开眼后的一瞬间,他知道,他死了。
眼前的景象,是江澜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没有其他,仿佛是一百盏强光灯照落在地,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在瞳孔慢慢适应周围亮光后,江澜才看清左右景象。
......
还是一片白幕。
我去!
“还没超越撕葱,出任CEO,也没赢取到白富美,更别说站在迪拜最高处点一杯88年的雷碧指点江山了,竟...竟他娘的英年早逝了,卧槽,卧槽,卧槽?”
“嘭!”
突如其来犹如镲声的动静把江澜吓了一大跳。
环顾四周后,江澜郁闷:“这也没其他人啊,莫非?神界迎接新人也喜欢凡人那套整蛊作怪的路数?”
片刻思忖后又摇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不会人人都像我这么无聊吧?”
“那...难道是在做梦?”
打脸!
“啪!”
啊!痛!
“果然是凉凉了!”
这时,又传来了一声熟悉味道的提示音:“叮!”
宿主:江澜
年龄:18岁5个月
星座:天蝎座
血型:O型血,Rh阳性。
爱好:白日梦
......
绑定进度: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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