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接受了你家的祀灶,那窑火即是由我守护。”安吉舔了舔嘴角,“现在还认为我是躲在暗处的无耻之徒?”
“没,我一直都没这样想过。”蒋倬云赶忙辩解,“可是,神龛里的灶君是个男人呀!”
“灶神一职由五方五帝灶君担任。各种意义上,称号不同,督管的地区不同,各地方的祭礼也不同。”
“那你的称号是什么?”蒋倬云拍了拍自己震惊的脸想让自己表情没有那么夸张。
“称谓这东西玄乎得很,于我也没多大意思。我现为东方青帝灶君,再早些被称作种火之母。”
蒋倬云越听越有意思,忍不住接着问,“那你平时的工作是些什么呀?”
“各司其职罢。察善恶,奏功过。”
安吉叹了口气,接着说,“很没意思吧?那你可知道我为何还任着这枯燥无味的工作?”
蒋倬云摇头。
“人间灶火,永不熄灭。”安吉的眼睛里有光芒闪烁,“让我留连的自然是这人间特有的风味。”
“人间特有的风味?”蒋倬云不解。
“哎呀,这怎么解释。你尝尝看就知道了。”
安吉又转身回到挂炉前,若有所思地注视着炉中的火焰一阵子。
“就这个吧。”伸手端出了一盘菜。
可这菜不是挂炉里的烧鹅和乳鸽,是一盘剁椒鱼头。
“这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其他人家供奉给你的吧?不行不行,我不能吃这菜,听长辈们讲供品是不能够吃的,是不敬。”不过看着那盘看上去鲜辣适口的剁椒鱼头,蒋倬云还是悄悄咽下口水。
“其实倒也不是这样。”安吉嬉笑道,“你长辈所讲的恭敬心也有道理。你想想,供品撤下以后,已经被鬼神享用过的了,要吃的话也没什么意思。嘿嘿,到我这儿来的可都是精华。”
“有道理,那让我尝尝吧。”
安吉先提筷尝了一口,“唔唔,不行这味道太平淡了。初次款待得让你尝些更浓重的。”
把煮过的鱼头和辣椒一起上锅蒸好,看上去就格外鲜美,哪里平淡了!蒋倬云心想。
安吉又从炉中端出一口砂锅,打开一看,是一碗色香味俱全的羊腩煲。
安吉夹了一块煲得软糯的羊腩,还没咽下就皱起了眉头。
可光闻着香味蒋倬云就食欲大开啊。她开始期待安吉会端出什么样的佳肴。
安吉凝视着挂炉中的火焰,蒋倬云也疑惑地盯着火光,可她什么也没看见啊。
突然,安吉欣喜地从挂炉里端出一盘食物,直接就递给了蒋倬云。
“这是主要奉祀给妈祖和其他众天神的,尝尝看,应该很有意思。”
蒋倬云听说过妈祖,她是航海者的保护神。
蒋倬云接过盘子一看,“什么?土豆和咸菜?连一点青菜也没有。”
安吉没有说话,给她递了一双筷子。
蒋倬云看了看盘子里的土豆,又瞄了一看灶台上的两盘珍馐美味,忿忿地夹起土豆咬上一口。
这就是一盘快要冷掉的土豆嘛。蒋倬云瘪了瘪嘴。把煮好的土豆切块撒上一些盐,就着咸菜下肚。真是一道平淡无奇的菜,严格意义上讲,是惨淡。
不过,有一种难以言述的感觉涌上蒋倬云的心头。她好像身处在一个港口,她的身后照耀着温暖的耀眼的阳光,而她正在一步步离开走向阴沉灰暗的码头,她的全身上下迸发出激动、期待的泡泡将她包裹。她看见了一个年轻人,步伐轻快、笃定走在她的前面,她紧跟着他的脚步。
安吉抿着不知道从哪里端出来的酒,笑眯眯地看着她。“看来是感受到了啊。”
她和那个年轻人一起微笑地看着水手慷慨激昂地歌唱,金发洋人抬出木桶从里面倒出金黄色的泡沫液体豪饮。船继续驶向未知,划过陵鱼*的营地。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安吉对她说,“火作为最纯净的元素,总是能毫不费力地传达别人的心意呢。”
下一刻,船驶进了黑夜,天空中挂着和今天一样的满月。船上的食物已经所剩无几,恐惧笼罩黑夜,灰色的泡沫像是在密谋着什么在船驶过的痕迹窃窃私语。船舱里一片寂静,能听见喝得烂醉的人正在甲板外咒骂风暴。这个年轻人还是那么的不疾不徐,来到厨房烹煮了两块土豆,切块分成两盘,撒盐,配上一些咸菜。冰冷的浪潮把他们推向更颠簸更遥远的地方。
“也许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吧,”蒋倬云的视线还是没有离开那盘土豆,“这里面有一股海风的味道。”
白郎这时候掀帘走了进来,“有客人点菜。”
安吉歪头对正捂着胸口似乎想要吐的蒋倬云说,“不是说要常来光顾报答恩情吗?出去再来两壶?”
“下次吧,我现在有些晕船。”
白郎睁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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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馆里客人渐渐多了起来。
蒋倬云和舒丽并肩走在往回走的路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诶,倬云,今天老板娘告诉你那酒怎么酿的了吗?”
“还没呢。咱们下次在来?”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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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鱼: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