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发生的一切，说来极慢，但却都是在同一天发生的，此刻的李仁，却依旧在难民营似得女德侯封地中转悠。

宋用臣、石得一几个老贼，居然真的带着许多馒头，像是投石蛋一样朝着那些面黄肌瘦的梁夭夭族人丢过去。

在发现这些都是吃食以后，那些脸上满是麻木之色的党项人，终于露出了几分人眼睛才有的神情，虽说不上哄抢，但是那跪在地上用泥糊糊、黑黢黢双手捡起沾染了一层尘泥馒头来吃的人，怎么看都让人觉得无尽酸楚。

李仁在一边上看着，心中说不出是何种感受，但只能无比庆幸，亡国的不是宋，而是西夏。

宋江和王庆指挥着下属的军士，开始把自己带来的柴火从驴车上卸下，准备埋锅造饭。

梁夭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李仁身边，笑吟吟的看了他一样：“这么看来，你来之前，就知道我这边已经没什么可以吃的粮食了。”

李仁伸手指了一下那些乞丐一般跪在地上乞食的人：“这些人总归是也曾经是皇族。”

“你以为谁都有不是嗟来之食的勇气吗？”梁夭夭反问了一句，李仁看到她忽然咽了咽口水，转过头去的时候，才看到王庆在熬煮大块的猪肉，香味已经随着风飘了过来。

“你若是真的体会过饥饿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折磨，你就懂我说的意思了。”梁夭夭叹了一口气。

李仁背负着手，来回走了几步，历史上靖康之变后，北宋皇族被掳走到了金人手里，遭受的折磨，和现在西夏皇族遭受的折磨，和曾相似？

但唯一好点的，便是大宋朝堂上的人多半都是读书人，最喜欢要一些浮夸虚幻的面皮，于是梁夭夭这个亡国皇后，依旧不曾遭人玷污过。

最大的羞辱，莫过于在京城里边被阉了的西夏国皇帝了。

但，这些人都活得还算不错，至少没有遭受历史上宋徽宗父子两人遭受的羞辱。

汉人果真仁慈。

李仁心中默默地说了一句，随即道：“你我也算是故人，有道是故人相逢一杯酒，道尽人生沧桑，肉已经煮好了，酒也温好了，不妨坐下来喝几口。”

梁夭夭是真的咽了咽口水，这才有些急促的说道：“求之不得！只是……”

她看了一眼丢馒头丢的不亦乐乎的几个老太监：“你就不怕他么参奏你一本，说你和西夏皇后有私情？”

李仁摇头道：“你看我的封爵虽然是文定侯，但你也应该明白，我的爵位，不是文定，而是武定。”

梁夭夭看着李仁朝着一边上走去，那里已经铺上了一层地毯，下边被踩得光华发亮的泥土彻底给掩盖了起来。

高座在上，已经有军士在给李仁斟酒了，李仁挥了挥手，示意军士退下，指了指梁夭夭：“让她来！”

此言一出，正在丢馒头的五个大太监终于停了下来，一个个眼神交流着，至于这些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那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梁夭夭目中露出痛苦之色，李仁这才发现，自己是第一次看到梁夭夭目中露出这样的神情来。

但是她没有拒绝，她有拒绝的能力吗？

当然没有。

“呼呼呼”酒水落在酒杯中，发出声响来，李仁看着翻滚的酒浆，忽然道：“你这封地里，缺少一条河流，你给我斟酒，我送你一条河。”

梁夭夭闻言，看了一眼李仁，赶紧净手，开始为李仁切热气腾腾，才从锅子里捞出来的肉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