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宥从窗户往外望了一眼，小伍和辛博依然尽职尽忠地守在大门口，于是他放心地坐回了原处，发现裴泠的身体有些颤抖。

裴泠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关于那只猫的事情。

自从她恢复记忆之后，一切过往水到渠成，就像将一支笔轻拿轻放一样简单。但裴泠只要试图去想每个喂猫的夜晚，脑子就开始剧烈的疼，好像有什么人住在了她的脑海里，拼命地想堵住这段回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那只猫对她的意义如此非凡，连林夕言的罪恶感她能毫无负担地承受，自己为什么会潜意识抗拒一只猫的存在？

夜已经很深了。

裴宥有些愧疚，他没想到一个简单的疑惑竟会激起裴泠这么大反应，“阿泠，要不我们先睡吧，大哥他们可能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的。”

他正这么说着，楼下的大门处却突然有了动静，客厅的灯随即亮了起来。

裴泠和裴宥都是一愣，因为房间的门是敞开着，这灯对于他们来说亮得很突然。

“可能是大哥他们回来了。”裴宥起身准备下楼，裴泠跟在他的身后，临走前从窗户往外望了一眼。

大门处已经没有人了。

“大哥？”

裴宥边下楼边唤着，声音回响在空旷的一楼，只有回音没有回应。

裴泠每步都走得缓慢，她和裴宥同时在楼梯上看见客厅里有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夹克，双手插兜，背对着他们，直到裴宥迟疑地开口。

“你是……顾队？”

那男人回了头，客厅的灯只开了半边，他的另一半脸隐藏在阴影处，只露出下巴，倨傲地抬着。

裴宥从台阶上一跃而下，他逐渐向那个男人靠近，高兴之余又有些困惑，“顾队？怎么就你一个人，小伍和辛博还在外面吗？”

裴泠停在楼梯的中央，她听见楼上房间里手机在疯狂嗡嗡地响。

男人依旧没有说话。

他的五官裴泠很熟悉……任谁来看那都是顾远然的五官，同时他眼里的神情裴泠也很熟悉，那神情与她脑海里的某个部分猝不及防地重合，可能属于某个黑夜，恰好在十分钟前她拼命想要找回的那段记忆里，同时还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那是不属于人类的惨叫声。

裴泠极力想控制自己颤抖的双手，她死死地抓住扶手，“阿宥，回来。”

裴宥停住了脚步，他困惑地回头，“怎么？”

“你回来。”裴泠不敢将目光从男人身上移开，“你快回来……”

裴宥依然不解。

“……他不是顾远然！”

来不及了。

男人在她嘶声力竭的一瞬间从怀里掏出了枪，而裴宥还怔怔地看着他，一脸茫然。

他对着裴宥扣下了扳机，又快又狠。

裴泠尖叫着往回跑，还没等她跑上楼，一颗子弹就擦着她的脚踝而过，裴泠吃痛没站稳，从高高的扶梯上一路滚下，浑身都被每级台阶重重碾压，等她跌下最后一个台阶时，已经是没法再自己站了起来。

她的脸贴着冰冷的地砖，看着已经倒下的裴宥后背缓缓渗出了血。

男人走到她面前，裴泠抬头，正对着黑漆漆的枪口。

裴泠挣扎着说：“你不是顾远然。”

男人突然咧开了一个笑。

一个没有感情，又诡异可怖的笑。

他说：“我们又见面了。”

他用了个又字，裴泠知道他没有用错。多年前她就已经见过这人，只是那时她躲在围墙的角落里瑟瑟发抖，害怕过了头，随即将他和她的猫一同埋葬在了过去。

滚下楼的时候裴泠胸口被撞得生疼，其实她身上没有一处骨头是不疼的。裴泠能感受到楼上的手机停止了振动，果不其然，离她不远的座机很快就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尤为刺耳。

裴泠低声笑道：“他知道你在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