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的恬恬没死！我的恬恬还活着！”周莉坚决不肯承认女儿的死亡。

刚才女儿奋不顾身抓住了自己，还扶着自己从四楼爬下外墙，这是周莉亲眼所见，证明女儿还活着铁一般的事实，关于这一点，即使不忍心刺激母亲，张恬恬还是必须要把一条关键的规则传达给母亲：“不，你听我说，我已经死了，早在几天前的医院里我就抢救无效死亡了，本来我不该出现的，起码这个时候还不能出现，因为这会让你遇到很不好的事。”

“快回去，千万不要让别人察觉到我的存在，不然……”张恬恬说到这里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扭头朝着六楼望去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六楼窗户那个男人脸上的惊恐表情。

张恬恬受惊似的“刷”的一下就消失了。

而在另一边。

六楼的堂兄弟探头出来之后，看到了有生以来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姐姐没有坠地摔死，反而是被肚子里钻出的怪物挂在了外墙上，然后他就看到，这形似触手的树藤拽着周莉的身体，令其像一只巨大的蜘蛛那般顺着外墙爬到了地面上。

他眼中的周莉跪在地上，腹部钻出来了大量树藤，从她胸前生长出来向她身后延伸而去，仿佛一只拥抱着她的魔鬼在她身后张开了一对翅膀，而周莉则是在与这魔鬼相拥中不断地流泪，这些画面通过视觉刺激传达到了大脑中，堂兄弟只觉得脑子都开始过载，眼珠子凸凸发胀，他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的，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结果揉完眼睛后他再去看，那里哪还有什么树藤与翅膀。

只有一个伤心至极的女人跪在地上呜咽哭泣。

……

……

家里还是吴仇记忆中的气味。

老婆还没跟他离婚之前，卧室里摆着许多老婆喜欢的花草，奈何记忆依在，家里已经没有了以前那些充满活力的欢声笑语，这次吴仇回到老房子是来收拾东西的，他准备把房子卖掉，这栋房子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的了。

也得益于李良在官方那边的面子，当地派出所没怎么为难吴仇，不然吴仇这会儿还在拘留所等着取保候审呢。

老房子里的家具就不要了，这些家具只是承载了一些家人的回忆而已，没什么好牵挂的，不过客厅搭设的仙家堂口还是得好好处置的，吴仇临在迁走堂口之前，先给仙家“漓”上了三柱香，心中带着对“漓”的愧疚，以及对自己当初复仇心切的盲目与冲动，默默向“漓”的牌位拜了一拜。

这位仙家算是足够照顾他了。

在吴仇处于人生低谷时，仙家没有抛弃他，只要他献上贡品念诵口诀“漓”就会有所回应，那时候吴仇在失去理智时为了获得更多复仇的助力，三番四次借助其他仙家外力，“漓”也没表示过什么，这对吴仇已是莫大的恩惠。

他觉得自己除了妻女之外最亏欠的就是这位仙家。

虽说“漓”邪异了点，恐怖了点，霸道了点，有时候危险了点，除了这些以外倒也没什么大问题，不像其他仙家那样动辄就会要了供奉者的命，这次了却生死大仇之后，吴仇就打算带着“漓”的牌位前往青阳了，履行他当初承诺要传授楚云天请仙秘法的约定。

从今以后不管去哪吴仇都会带上“漓”。

上完了香。

吴仇坐在供桌不远处的椅子上，兀自发了会儿呆，旋即想起来冰箱里还有些东西没吃完，就这么任其腐烂掉有点可惜，于是吴仇起身去冰箱那边翻找起了一会儿，最终只找到了两个快发芽的土豆。

吴仇搓了点鳞粉，随手打了个响指，一缕火苗便在他指尖绽放出了温度。

然后他就坐在沙发上默默烤起了土豆。

忽然。

“我回来啦！”

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大大咧咧走进了屋子，进门后她随手就把书包随手扔在了客厅电视柜上，少女很自然的躺进了沙发里，懒洋洋的瘫坐在吴仇身旁：“老爹，晚上吃啥？”

“吃……吃……”

吴仇呆滞的目光定格在了少女脸上，舌头打着结，好一会儿都憋不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他的瞳孔在不断扩散，他的呼吸愈发的急促，心脏也开始突突狂跳起来，而他就保持着坐在沙发上用指尖火烤土豆的动作，整个人仿佛石化了一般。

直到少女不耐烦的凑近过来，吴仇忽然如梦初醒似的尖叫一声：“鬼啊！！！”

吴仇丢掉土豆，一个猛子就从沙发崩了下来，冲到供桌前一把抄起“漓”的牌位对准了少女，眼见少女起身朝着自己走来，吴仇举着仙家的牌位不断后退，最终被少女一步步逼到了墙角。

少女来到吴仇面前。

吴仇狼狈的模样少女看在眼中，看得她有点想笑，然而笑声到了嘴边以后她却是嘴角一扁，心里的委屈再也按耐不住了，少女再也顾不得戏弄吴仇，上前抱住吴仇的胸口低声抽泣起来。

“丹丹……”吴仇茫然的愣在了墙角：“你不是死了吗……”

女儿给吴仇传来了真实存在的触感，只不过女儿身上好像没有体味、温度之类的痕迹，在这之前，吴仇很确定女儿的真实死亡，但是这会儿看到孩子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有些不确定了，或者说不敢确定。

他表现出来的害怕更像是怕自己又一次失望。

父女二人相拥了良久才缓缓分开。

终于，情绪平复了些许之后，吴丹才开口说道：“本来我不能马上就回来的，可你都要卖房子了，我不回来拦着你能行吗？一个没看住你就差点让咱们都无家可归了！”

身为女儿的吴丹反倒像个长辈一样把吴仇训得唯唯诺诺。

作为能够清晰记得自己名字的特殊个体，像是张恬恬与吴丹这类个体，能够清晰认识到自己已死的事实，并保留相对独立的自我与认知，张恬恬是因为见到周莉要跳楼才被迫现身，吴丹是因为父亲要把家里唯一的房子卖了才不得已出现。

原本她们是不能马上出现在生者面前的。

这会对生者造成十分严重的精神亏虚，因为现阶段的她们太脆弱了，必须依靠吸取生者的精神能量才得以现身，心灵网络只是填补了她们内心的空洞，抚平了她们心中的伤痛，但并不会对她们进行无限制能量供应，要不是父亲准备卖房子，吴丹也不会急着跑出来。

如今吴丹相当于是依靠父亲心中对他的思念才能保持存在。

她会在父亲的思念中温养己身，逐步壮大自我，等她强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可以在现实世界中现身了，不必过度亏损父亲的精神能量，在此之前，其实吴丹也不是不能和父亲相见，真想见面，两人还可以在梦里会面，这种方式对精神能量的损害还算比较小一些，只不过父亲醒来后会对梦中经历比较模糊而已。

然而吴丹还是低估了父亲对她的思念。

或者说她低估了吴仇作为一名绝世高手的精神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