岱岳拎着桶去拉屎。
如果说固态淡水和便携式干粮有什么缺点,那就是吃多了容易导致便秘。
便秘――人类花了几千年也无法克服的难题,这个与人类一起从树上下来的终身大敌,和痔疮一样都是广大男性同胞心中永远的痛。
更何况岱岳的肠胃一直不太好。
他预计这会是一场漫长而艰巨的拉锯战,而这一次,岱岳不再有地球重力这个强有力的后援。
所以他带着电脑,以免在拉屎时无事可做。
岱岳推开工具间的房门,把桶放在地板上,神情严肃,如临大敌,他特意挑了个距离实验室比较远的房间,因为战至激烈时他可能会怒吼出声,只能尽可能地离远些以免扰民。
男人稳稳地坐在桶子上,然后打开手里的电脑。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翻翻记录打发时间。
在哈迪斯号落难船员这个小团体中,岱岳对卡西尼站当年事故的好奇心可能是仅次于木木的,但他的出发点和木木不一样。
他想探究二十年前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因为他隐隐有某种直觉――当年笼罩在卡西尼站驻站队员们头上的迷雾至今仍然未散,岱岳不知道那是怎样的阴魂,但他很不安。
当年的驻站队员们也是差点就成功获救,但仍然全军覆没在了这里。
手指在屏幕上缓缓滑动,文字和图像资料从岱岳的眼底飞快地滚过,这些记录他都看过很多遍,反反复复地看。
当年每个人的日常记录――
江子的。
梁敬的。
胡董海的。
楼齐的。
万凯的。
默予的。
崖香的。
至今岱岳仍然相信当年卡西尼站内存在未被暴露出来的第八个人。
可他却找不到那个人存在的痕迹。
岱岳希望从这七个人的语言和行为中找到侧面应证第八个人存在的证据,那可能是一个陌生的名字,也可能是偶然提及的一次任务,甚至就是一个可疑的、意义不明的代称,但岱岳一无所获,这七个人好像真的从未接触过那隐身的第八人。
这不应该啊……岱岳暗自忖度,如果一个人真的在卡西尼站内生活过,为什么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来?
岱岳从结论出发寻找证据,他认定存在第八人,再去审视当年的记录,就觉得处处可疑。
甚至视频记录中的每一个人看上去都心怀鬼胎。
岱岳很有点心理学的天赋,他总是能从别人的面部微表情中揣测出对方的想法,这种小技巧经常被他用在日常玩笑中,而常常被他看破的史腾和茄子就说他这跟算命没差,拿着含糊其辞的说法等对方对号入座呢,岱岳说这是科学!心理学也是科学!你们知道什么东西是电脑无法模拟出来的么?那就是眼神和微表情,这些是电脑模拟不出来的!茄子你一脸鬼鬼祟祟,肯定就是没干好事。
如今在岱岳的分析体系中,二十年前的每一个人都不正常。
江子――他在某些视频中瞳孔微微放大,目光游移,说话会下意识地重复,这说明他高度紧张,精神紧绷。
胡董海呢,尽管他在镜头前刻意表现得正常,但岱岳还是能看出他激动的眼神,不光激动,胡董海的眼珠子还不受控制地略微右瞟,这是一个常人难以注意到的细节,但在岱岳这里就是撞上了枪口――他认为这说明胡董海可能在撒谎。
他在撒什么慌?
岱岳停下来想看看他在说什么。
但遗憾的是胡董海念叨的并非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仅仅是在报研究数据。
还有梁敬的记录,他表现得比胡董海还恐惧,以及崖香和默予,前者情绪愤怒,而后者则伤心。
每一个人的情绪都有疑点――
话虽如此,岱岳也清楚自己是拿着论点找论据,他的揣摩能力还没强大到这个地步,真能根据视频就看穿别人的心理变化,所以这些分析结果当不得真,岱岳现在是抓贼的警察,自然看谁都像小偷,手里拿着锤子看什么都是钉子。
腹中忽然剧痛。
岱岳一惊,连忙把思绪抽出来,气沉丹田。
便秘者最痛苦的,无疑是它就在门口,但怎么都出不去,恨不得让人伸手去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