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将药煮好之后帮助哥哥服下,随后孙立德便走出了房间,准备趁着天亮,上山碰碰运气。
孙父正站在院子里,看到孙立德,将儿子喊住。
孙父沉思了一会,似乎在思索措辞,随后说道:“德子,你今年已经二十岁了,以后就要服官府的徭役了,以前你年纪小,我有些话不方便跟你说,这几天兵荒马乱的,官府很快就会来咱们村要人。”
“官家的徭役大致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是建设类,比方说修长城,修河堤;一种是征召作战,参与军事行动;第三种则是杂役,押运货物,贡品或者军粮。”
孙立德以前听到村里老人介绍过汉国的徭役制度,对这徭役的种类并不陌生,只知道这是国家的一种强制醒措施,不仅费用需要自理,而且具有极大的危险,每年都有人因服役而死。
尽管徭役是一件苦差事,但孙立德毕竟年轻,希望能够离开家走一走,多见一见世面,对于外面的世界怀有一丝憧憬,想趁着年轻闯荡一番,对于自己需要参与的徭役,不知者无畏,他甚至有一丝期待。
和徭役这件事相比,孙立德更奇怪的是,父亲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这件事。
孙父倒是没有让孙立德疑惑太久,说道:“徭役虽然重,但是运气成分很高,尤其是咱们这几个村,咱们的徭役往往以修长城为主,国家已经四五年都没有从咱们这里征兵,虽说工作辛苦些,但只要机灵点,保证生命安全是不成问题的。”
孙父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直勾勾看着孙立德,似乎想要看穿孙立德的心里。
孙立德心里有些发虚,但他不能让父亲察觉到自己的想法,便装作若无其事的看了回去。
孙父盯着孙立德说道:“徭役中最危险最苦的就是兵役,上了战场,即使你是征召兵,依旧受军法管制,在军队里不讲条件的,战场上刀尖无眼,战败自然不用说,往往死伤惨重,即使战胜了,也很难毫发无损。村里很多老人的残疾都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相对于死者来说,他们还是幸运的,毕竟有命回家。”
孙立德心不在焉的听着,他已经听明白了父亲的话外之意,父亲是想通过描述战争的惨烈来打消自己参军的念头。
孙父毕竟年纪大了,似乎从眼神上读懂了孙立德的心不在焉,孙立德和当年的他一样,都是叛逆感十足,听不进老人的劝诫。
知子莫若父,孙父决定从孙立德感兴趣的事情提起,他准备提起那段他不愿提起的回忆。
孙父放慢了语速,缓缓张开口,说道:“二十四年前,我和你大伯跟你们兄弟一样大,当时长山郡还不是咱们大汉的领地,大王趁着齐国对唐用兵,趁机发兵夺取了这一郡。那时的齐国也正处于国力的巅峰期,齐王迅速收回了南下的军队,组织军队打败了占领军,重新夺回了此郡,号称三十万大军,接连击败边境的卫戍部队,似乎有鲸吞我国之志,咱们大王下令全国动员,我和你大伯都在动员名单上。”
父亲从小到大都对卢山之战讳莫如深,孙立德以前多次打听,父亲都表示不愿再提,自己只知道,那一战之前,全村都收到了征召命令,战后很多人没有回家,不仅仅是孙父,幸存的老人似乎都不愿提起这件事。
孙立德具有年轻人的通病,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所以对战争抱有一种浪漫的幻想。
孙父继续说道:“我们被征召之后,和其他村的征召兵一起,在县里编成五千人,一天没有休息,整好队形直接朝着战场出发了,咱们的人到达战场的时候,两军已经在卢山山脚厮杀了好几天,我和你大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队长带领着奔赴战场了。”
孙父指了指院子里晾衣服的竹竿,说道:“我和你大伯就拿了两根这么长的竹竿就上了战场,天空中是漫天的箭雨,对面和身边则是黑压压的人,在战场上,你都不需要朝前走,身后的战友就推着你前进了。”
叹了口气,孙父说道:“齐国的士兵状况也好不到哪去,跟我们对战的士兵同样装备简陋,我还见到一个拿着擀面杖上战场的齐兵,我们到达战场后,顺利将眼前的敌人打退,没来得及欢呼胜利,对面杀又出一队铁甲骑兵,这只骑兵朝着我们方阵杀了过来,”
“我和你大伯哪里见识到这种阵势,对面的骑兵发动冲锋的时候,咱们的方阵已经乱了,大家都在四散逃命,我也顾不上军令,想招呼你大伯一起逃命,敌人的骑兵正好杀到,我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个齐国骑兵举起大刀砍向你大伯。”
深吸一口气,孙父继续说道:“我当时被人群裹挟,身后又有追兵,没有顾得上你大伯,战争结束后才确认你大伯战死的消息。当天回到营地,校尉将几个典型的逃兵执行了军法,第二天我们又继续和齐军作战,也是祖宗保佑,让我活了下来,咱们村很多人都死在了那一仗,不仅仅是征召兵,锐士营和那些有铁甲防身的私军也损失惨重。”
“最终齐人败了,丢失了长山郡,所有的俘虏都被萧将军杀死,但咱们也同样伤了元气,五年没有对外用兵。”
孙父希望用惨烈的战争触动孙立德,效果却正好相反,孙立德对于齐国的铁甲骑兵产生了一丝憧憬,他对兵役产生一种厌恶,他不想像大伯一样死的毫无价值。
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