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顾也舍了那浮光剑,一路上倒是相安无事。莫说是来挡路的江湖小贼了,就是连道司的影子也未曾见过。顾也哪里知道现在的道司,正在秦关与他的发小郑虎行激烈厮杀,根本抽不出空来满天下寻他。
如此过了宁州,苏州,直又到了雍州最南边的仙升城。一路上再看自己东吴万象,虽物是人非再不见个“吴”字使人怅惘,不过顾也好歹成长颇多,心绪也未曾有多少变化。
三人到了仙升城,依旧找了个湖畔旅店住下。来的路上三人也都发现了,这湖边已筑起了高高的擂台,一把精致的,金光闪闪的剑悬于擂台之上。这剑并不大,似乎是按照寻常武器的样子刻意缩小的,显然做不了兵器,大概是什么具有纪念意义的物品。
趁吃饭之时,萧十七叫来了小二问道:“小二,这湖边的擂台是为何准备的?”
“哟,三位客官,你们还不知道呢?就在后天,整个仙升城要热闹的很啊?”小二兴奋答道。
“哦?”
“后天,就在那擂台之上,中原两大门派,武当和五岳就要在那儿一决高下,哪家胜了哪家便是这江湖第一门派。你瞧这两天,仙升城多热闹,都是慕名来一睹二位掌门人的绝世武功的。”小二喜滋滋说道。
“五岳派也来?是泰山程掌门那个五岳派么?”顾也问道,若程掌门来,那么白凉大哥多半也会来。
“这位少侠不是江湖中人?见你这英姿飒爽握着剑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也是闯荡江湖的呢。这中原武林,还能有几个五岳派?”小二不屑说道,似是很瞧不上顾也。
“哈哈,小二,我们从北方来,对中原武林确实不太了解,见笑了。”萧十七打圆场道。
正说话间,本来喧嚣的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顾也三人回头望去,原是进来了几位相貌非凡的人。为首的是一老道,白袍白须白眉白发,袍子上淡淡的金线勾勒出山川湖海做点缀,老道手提浮沉,面带微笑,真是仙风道骨,气度非凡,这便是武当掌门人清源道长了。
而老道身旁则是一不苟言笑的年轻女子,她肌肤似雪,眉如翠羽,明眸皓齿,乌黑长发飘飘及腰,也穿一身白衣,与老道不同的是这衣服毫无点缀,只用一根腰带束了腰。这女子是这样的好看,她此刻不笑,眉眼里似有万般的故事因此而显得清冷,可是她温暖的,笑若灿烂桃花的模样顾也是记得的,鹿鸣,正是顾也日思夜想的小郡主郑鹿鸣。
此二人身后跟着四五个身穿寻常道服,拿着银色长剑的小道士,顾也已无心再看。
“清源道长,光临小店,是鄙人三生有幸啊。”方才无论谁来都不抬头的掌柜此刻放下了手中的账本,满脸推笑地迎了上去。大顺男儿,不好剑者寥寥,更不用提这大顺剑都仙升城了,顾也方才便留意到此酒楼的墙上挂了数十把好剑,如此看来,这老板果然也是一剑痴。
“不必客套,热一壶好茶两壶清酒,上两道荤菜三道素菜一道汤,挑个湖边的好位置即可。”郑鹿鸣伸手挡下了迎上前的掌柜,又转而对身后说道:“丁师兄,劳烦您去结个账,莫要呆会儿给忘了。”
“不必,姑娘不必,这顿饭鄙人能请武当各位,实属鄙人前世修福。”那掌柜哪里肯收武当的钱。
郑鹿鸣见他如此客气,稍稍缓了语气,说道:“掌柜的,我武当派没有欠人情的习惯,您的好意,在下替武当心领了。丁师兄,把账结了吧。”
丁师兄?武当派?鹿鸣此时不应在秦国吗,她何时成了武当的徒弟,武当收女弟子,这倒算不上奇怪,不过鹿鸣怎么一副已经成了武当掌门人的模样。
自己位置坐的偏,进店的鹿鸣并没有看到自己,而顾也又怎么忍心把目光移开哪怕是一寸。儿时的追逐打闹,京郊的雪后初晴,她伏在耳边的喃喃低语幽幽发香,不见面时百般想念却都想的模糊了,这见了面便是万千心事一齐涌上心头,又让人无法开口。
顾也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不知自己该何时上前,是现在,还是等她随着武当众人吃完,脸也红了,心也跳了,倒不是初见时的动心,而是就别重逢的惊喜。
“喂,顾兄,你怎么一直盯着人家武当的姑娘。”萧十七觉察出了顾也的不对劲,好奇问道:“就算人家长得好看,那也已是道姑,怕你是没有这个缘分哦。”
“我…..”顾也词穷,不知该如何回答。
“看不出来啊,顾兄也好美色,我还当你多么清高呢。”萧十七怪声打趣道。
“公子,这位姑娘可是?”姜桐只从顾也的失态心中便猜出了三分,不过在她心里,那位顾也心头的小郡主此刻还在秦国,便不由得有些疑惑。
“鹿鸣。”顾也点了点头,喃喃念着郑鹿鸣的名字。
哪还有什么心思吃饭,这么一见,只叫顾也连白凉大哥多半也在仙升城的事情抛诸脑后。眼前的佳肴美味便也全然没有了味道。他心里有千百个问题要问她,也想了千百个答案去回答她,只待她吃完了,他便冲上去拉着她的手,把这一年多的相思一字字说清楚。
而那边的武当众人,清源道长不过喝了两口茶,便端坐闭目养神。郑鹿鸣背对着顾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她身边那个看上去年长了一些的小道士不住地给鹿鸣夹菜,满脸都是笑意。
不知鹿鸣的脸上是何表情,不知自己心里的滋味是苦是酸还是重逢的甜,这顾也丢了心智一口不吃饭了,那边的姜桐和萧十七也吃不下几口,不过各人的心中所想全然不同罢了。萧十七只是想看个热闹罢了,看看这小吴王再见他的青梅竹马是窘迫还是开心,而姜桐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一方面她为顾也感到高兴,而更对的却是心中的隐隐作痛,既紧张又酸楚,夹筷子的手已经毫无知觉,她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感到不安和羞愧,而这样复杂的感情却推不开躲不掉,仿佛要把这个姑娘完完全全吞噬了一般。
好不容易等到武当派众人吃完起身出门,顾也还未来得及开口,倒是转过身来的郑鹿鸣先对上了他的目光。她从目无表情到惊讶到眼中含泪,郑鹿鸣慢慢向着顾也走近,两人的目光都没有离开过对方,而郑鹿鸣却没有驻足,她只以为是自己认错了,在她心中,她的顾王兄早已死在尘烟山庄外的寒潭。
眼见着郑鹿鸣看着自己,靠近了自己,又偷偷擦了下眼泪转过身去。
而自己的心情也从紧张,到激动,到失落,眼见着鹿鸣就要走出们去。
顾也急忙喊道:“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