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广寒宫大殿里,此刻黑压压站满了月宫的仙人,就连重伤未愈霓裳仙子也赫然在列,拖着病体勉力前来。
可以说,凡是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月宫诸仙,尽皆聚集在广寒宫中,可见有大事发生。
上一次如此大规模的动员的时间,就月宫的老仙人都已经记不清,连齐天大圣大闹天宫时,月宫也未曾如此紧张。
当然,大事虽然重要但并不复杂,少真道君此番召集月宫众仙,其实就是为了应对月桂林被焚一事。
也是,月桂林这么一烧,月宫可谓是受到了前所未有“重创”,不要说间接的损失,就是直接损失也是难以估量。
广寒宫内一片肃穆沉静,只有高悬的蓝帘粉纱被风吹拂的沙沙声,和月宫主管财货的官吏“少府”的汇报声:
“启禀道君,此次月桂林被焚,损失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统计
“成体月桂树,共有三千四百一十五株被焚毁,幼体难以计数
“月见草,损失六万亩
“寒星花,损失七千四百余盆
“玄阴霜见雪,损失两千八百二十栅
“此外还有……”
随着“少府”汇报的声音回荡于大殿,月宫众仙越听,脸上越是铁青。比如吴刚,已然气成了猪肝色,羞愤之情在脸上沉浮,溢于言表。
不过,吴刚只是喜怒形于色,太过直率,他并不是最愤恨的那个人。
最愤恨的,另有其人。
“够了!”
太阴星君已经忍耐不住了,从首位出列抬手打断“少府”的汇报,当即转头面向少真道君的方向,伏地叩首,悲戚道:
“道君……臣有罪!”
太阴星君身为九曜之一,不仅是坐镇月宫的星君,更是月宫资历最老的仙人,这里的花花草草,男男女女,几乎都是她看着长大的。
月宫是她的家,是她待了成千上万年的地方,就连月桂树也有小半是她亲手种下,如今被焚,脸上虽是一脸坚毅,但心中已是心如刀绞。
如果太阴星君不被毗蓝婆菩萨请走,也许月宫就不会遭此大难。
然而太阴星君如此郑重其事请罪,少真道君,却是一言不发。
少真以扶手作枕,仰卧在广寒宝座上,一手放在眉间,一手无力地低垂,勾起的脚尖则令裙摆滑落少许,露出了白皙的小腿。
她的双眸直勾勾望着高处微微摆动的蓝帘粉纱。可她眼眸明明睁着,眼底却空无一物,仿佛彻底放空了自己,任由太阴星君长跪不起,许久都没有回应。
没有一人敢打破此刻广寒宫里突兀的寂静,月宫众仙只觉得满殿似乎燃起了冰蓝的火焰这冷彻的火焰里没有丝毫温度,有的只是丝丝压抑而克制的杀意。
这股火焰,全然来源于少真一人的“心火”,虽是幻觉,但众仙置身其中,恍如真实,无不感同身受。
众仙无一人敢抬头,他们都知道,这股冰蓝火焰,不是真火,胜似真火那是少真道君的心中怒火。
在场所有玉仙加起来也无法承受。
也许是连日来善后的心力交瘁,又或许是急火攻心的身心俱累,太阴星君无法坚持住身形,颓然往旁边一倒,半像是跪着,半似是瘫坐,将头深深埋在地上。
太阴星君的珠簪有些松动了,一头秀发稍显凌乱,遮住了她的脸庞,也掩盖了她一脸因悲戚而快要溢出的“伤痕”。
终于,少真动了,动口不动手的那种。
“除了星君,你们都退下。”
少真道君微弱的声音并不大,却像是一股电流在耳边迸发,突然浮现在月宫诸仙的脑海中,清晰可闻。
众仙面面相觑,但只是一个愣神,马上醒转过来,一个接着一个,低头躬身退出大殿。
过不了多久,就只有少真道君和太阴星君两人了。
“作为太阴星君,就要有太阴的样子。”少真道君霍然长身而起,端坐于宝座,一脸寒霜。“往日里,你不是素以刚强著称吗?如今怎的哭哭啼啼的,一反往常?”
众仙退去后,少真总算是显露了一些情绪。
“臣不敢。”太阴星君不敢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