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开汴京入蜀,已近一月,十月的深秋,在前几日骤然开始变冷,雾蒙蒙的天空看着随时会落雨。
蜀中气候较为潮湿,自变天开始每日清晨都漫着雾,房屋和街道都掩在朦胧的雾里,看不真切。封玲珑坐在木窗台,双手撑着窗橼,两条腿掩在裙下垂下窗台,晃来晃去,穿了一件青蓝色立领小袄,长发打了一条长长的辫子顺过肩膀垂至身前,倒是透露出几分娇俏之意。清晨有些冷,她的脸颊有些红,张口一呵,冒出一团热气。
忽而像听到了什么,封玲珑杵着窗台一翻,衣袖翻飞,利落的落回屋内。
季江南推门进来时,见到的就是一个俏生生的小姑娘,背着双手眉眼弯弯的看着他。
“你回来啦?”封玲珑前笑道。
季江南瞧着她脸的两团红,前一步,解开斗篷往封玲珑身一罩,有些不悦:“晨起天冷,当心着凉。”
“我不冷。”封玲珑小声的嘟囔了一句。
季江南眉头一挑,还想说点什么,就见面前的小姑娘仰起一抹大大的笑容,梨涡浅浅,瞬间一点脾气都没了。暗叹一声,季江南将斗篷的系绳细细绑好,明知道她在讨巧卖乖,还是不舍得多说一句。
“见着人了吗?”封玲珑拢了拢还带着余温的斗篷,轻声问道。
“嗯,”季江南点头,在桌边坐了下来,“见是见着了,但没什么收获。”
“连风满楼也没有一点消息?”封玲珑奇道,她虽生在湘西之地,但对于江湖第一风媒组织还是有所耳闻的。
风满楼为无逍宫青龙殿安插在南域的一只眼,各地皆有分部,当初离开汴京时,拖着方唯玉的关系,苏有容曾给过季江南部分分部所在,当然,除此之外没什么特殊待遇,该给钱还是要给,这两师兄弟都是钻钱眼里的德行,不趁机杀熟就算他们有良心了,至于好处就别指望。
在蜀中的风媒其实很难混饭吃,前有千机唐门熙风堂,后有万金阁,这两大巨头把持着大部分的消息来源,其余的小风媒压根连口汤都没得喝。
但凡有点头脑的都不会在蜀中吃风媒饭,但如果是风满楼就不一样了,与其他风媒不同,风满楼明着是靠消息吃饭,实则是替无逍宫盯着江湖的一举一动,这尊盘踞在北域雪山下的巨龙,可一点也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不理世事。
无逍宫的事,季江南并不关心,只是通过沈云川平日里偶尔流露出来的信息,大概能猜到,无逍宫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权利之争并不温和,这一点从那个不远千里赶来和沈云川一战的关风月身可窥一二。
不过这是该沈云川去操心的事儿,季江南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当日陆皓尘入庆安道之后,都做了些什么。
蔺亭州和他打哑迷,至于聂谦,到现在他也没见着面,六扇门和千机唐门的路子走不通,那唯一能找的就只有风满楼,关于四海镖局,他暂时不打算靠近,雷霆有求于他,迟早会找门来,而且会很快,只有等雷霆主动找来,他才能顺其自然的深入四海镖局内部。
四海镖局在蜀中多年,虽不是江湖门派,但根基之大不容小觑,纵他有三角铜令在手,也不可贸然动手。
风满楼在蜀中没什么存在感,所以季江南本身也没抱多大的希望,聂谦和蔺亭州将蜀中封锁,他们不想放出来的消息,自然谁也不知道。
“这样啊……”封玲珑有些失望。
季江南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只是不知道,我得的这条消息,到底有用没有。”
“什么消息?”封玲珑问道。
“关于殷元柏刚进门的那位小夫人,”季江南手指在桌轻敲了一下,“殷元柏在庆安道总捕头这个位置坐了许多年,早年发妻病死,后来就一直没有续弦,倒是陆陆续续纳了几房小妾,早年那位发妻给他生过一个孩子,但那个孩子不满一岁就得天花死了,后来就一直没有子嗣,年轻时殷元柏也是个狠角色,有人说他杀孽太重子嗣福薄,应当多修善果方得福报。结果说这话的人隔天就被杀了,尸体丢在圆法寺大雄宝殿,血溅了佛像一身。”
封玲珑皱眉,这是个极度自傲甚至自负的人,把劝他向善的人当着他信奉的佛像面前杀掉,血溅佛身,当真一点也不把神佛当回事,甚至如此光明正大的对佛像进行挑衅和羞辱。
“或许真的应了那人的话,殷元柏此后数十年,再无子嗣,直到前段时间,与人相约在燕来楼喝酒,一名舞姬有了身孕,时隔近三十年,终于再有子嗣,殷元柏大喜,为舞姬赎身,大张旗鼓迎回家宅,只等孩儿落地,就扶为正室,”季江南说道,“殷府的这位小夫人身家并不清白,全城人皆知,但又惧于六扇门,故而一直对此三缄其口,不敢有丝毫不敬。”
封玲珑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明白:“这件事有什么特别的吗?”
季江南摇头:“我不确定,但我仔细问了这位小夫人进府的时间,刚好是我们离开庸城后,这也许是巧合,但又不确定是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