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数日峰回路转,庞然大物终于从天而降,那正是多拉贡王国之毂下——炎燚。它坐落在横贯半岛的龙脊山脉之中段,本是建立在山川间一块相对平坦之地上的小村庄,近千年的发展使它现如今得以容纳十几万人,在这漫长的过程中不知多少山峰被削平。昔日绵亘的森林早就不复存在,除了领主的狩猎林,周围的土地全被开垦成耕地或牧场。
“还是我们这儿好吧,大师。”韦尔卧在挂车上语气骄傲地说,“瞧瞧这崎岖山地中的平坦大道,不然车子哪儿上得来。”
以诺说:“我们走在帝国的道路上,在那庞然大物崩溃后,诸王根本无心开辟新路。”
“我想森林之民的大规模迁徙能够提供更充分的证据。”
“大地之母的子孙繁荣强盛时,无数弑龙者的后代住进了大森林里;而在弑龙者的子孙繁荣强盛后,无数大地之母的子孙住到了壮美的大地上。风水总是这样轮流转动。”
“人们背叛自己老祖宗的速度就跟脱裤子一样快。”布莱恩尖酸刻薄地插嘴道,他似乎一点也没注意到自己的主子多么尴尬。
以诺捋顺着胡须说:“在生死攸关之际,昔日再坚持的事物也会变得微不足道。”
“我倒是相信人们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念而出生入死。”韦尔说。
“理想化的人现实中确实有,但少之又少。有几个人真的愿意为捍卫自己坚信的事物而献身?若无严厉的军法,又有多少曾胸怀保家卫国大志之人会在战场上逃之夭夭?被传颂的不过是沧海一粟,其中难免还包含着相当一部分投机分子。”
“您觉得爱情的誓言有多少可能性为真?”
“誓言几乎总会被证明是谎言,从誓言中榨取爱的人往往被誓言所伤害。一个明智的人在把自己的余生托付给另外一个人时肯定会首先彻头彻尾地了解对方,可世界之大,又有几个人能够了解自己?更别提看透别人了。”
“您认为什么样的人立下的誓言更可信?”
“这可没法说,我想除了你们上帝的独生子,没有哪个人能够做到绝对的诚实。”
“您该不会是个救赎徒罢?”布雷恩总是急于证明自己不懂言语之艺术。
“我只是一个比大多救赎徒都更理解救赎教的拜树徒。”
尽管这里地势很高,但夏意很浓,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燥热,好似远古巨龙的吐息残留至今。火红的历史在以诺脑海中构建:发狂的巨龙肆无忌惮地焚烧大地;昔日富饶的土地疮痍满目;人类献上祭品却无功而返,迫不得已发起屠龙战争;各部落的人民在与巨龙的战斗中前赴后继;踩着无数前人的尸骸终有勇士沐浴龙血。或许旧时主宰在行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是想要将这片土地一并带走的——就像南方诸神在离开时,就一并带走了宏伟的帝国;无奈人类从中阻挠。即便要背负最古老、最强烈的诅咒,也无法阻止生命对活着的向往。
屠龙者后以“巨龙余胤”自称,相同的称呼一定程度上促进了部落间的融合,为龙之国度的统一奠定了基础。民族融合之际,往往也是文化激烈碰撞之际,因而能够诞生最是精彩的故事。以诺曾造访过龙涎江源头的龙主洞,其内有一副创作于英雄时代的壁画,其内容为一手持龙火淬炼之宝剑,另一手握龙髓为芯之法杖的英雄。相传在下一个生死存亡之际,预言之人将带领族人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