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大脑真是个万能的器官,特别是记忆这项,只要眼睛发现一点记忆的碎片,或者耳边听到微风似的话语,那些埋藏在心底的陈年旧事立刻呈现在眼前。
秋天的玉米掰下后,只剩下直挺挺的杆秸。有的被镰刀砍倒在地,有的被无情的机械辗成碎屑做肥料用。
往日在大地上随风飘扬的笑脸转眼成空,露出一片片地皮和荒草。偶尔有几块墓碑突出在地里,引人注目,当然也有村碑不时在路边冒出。
“程家村”。高丽云瞅见后,寻思一下,猛地一打方向盘,拐进通往程家村的路上。程家村里没有她的亲戚,记忆里只来过一次,还是晚上苏冬成陪她来的。
脑海中闪过青春里的点点故事,她抿嘴一笑,想起几年前在小饭馆里气呼呼地骂程云清的小三说的那些话。
咦,有几年没有和吴秀芬见面了?她开车进村,向路边的人打听程云清的家。一个中年妇女热心地领着她,把车停在一个焕然一新的院门口。
程云清家朱红色的厚重的铁艺大门敞开着,可以看到绘有花鸟青山的影壁墙。
这是一座大门朝东南方向的院落,站在门口可以看到高大的北屋和东西偏房。进去后,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亩数见方的天井,北屋门口晒着玉米和棉花,靠南边种满蔬菜。
南墙上爬满长势正旺的扁豆和南瓜。
吴秀芬拎着个竹篮子,踮着脚尖,在墙根摘扁豆呢。铝合金封闭的走廊里坐着两位老太太,高丽云一眼认出其中的一位是程云清的母亲。还是那年见到的模样,不过那时年轻,如今一脸的皱纹,老弱病残的躯体不见年轻时的灵动。
“阿姨,您好!”
高丽云梳着齐耳短发,额前的刘海少微卷翘,不胖不瘦的脸上画着淡淡的妆,穿着好像电视剧里的都市女人,哪里像本村的谁家媳妇。
于是,老太太诧异看着她和她手里的一箱牛奶,慢慢地扶着凳子,拄着拐杖站起来。
吴秀芬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来,一溜儿小跑着过来,不时慌张地用手拢拢头发,拍打一下身上的扁豆花叶。
“干姐,你来了。”她过去叫了声干姐,接过那箱牛奶放在旁边。然后,她那张比年轻时发胖而又憔悴粗糙的脸上,闪过一丝怯意,涨红着脸不知道该说啥了。
“原来是你干姐呀,我说咋不认识呢,头一回来吧?”程母颤巍巍地拉过一个马扎来让座,并吩咐吴秀芬赶紧烧水泡茶给客人。
和她一起坐着的那个老太太,看上去年纪更老,毫无反应地望着她们一动也不动。
程母向高丽云介绍说:“她是俺婶婆婆,九十多了。耳朵早聋了,讲话一点儿听不见。不用管她,咱们坐下就行。”
这座宅院粉饰的似豪宅,屋内却摆着陈旧的家具,到处充满了老人味儿,一看就知道是老人常住的地方。
高丽云客气地和老人说了几句家常话,便问吴秀芬说:“你住在哪间屋里?”
程母身体弱精神却好,一听这话忙说:“领着你干姐姐看看去吧。”说完慢慢站起来,又吩咐吴秀芬说:“留下你干姐姐吃饭吧,家里有菜。”
“不用,阿姨。我一会儿就走。”不等吴秀芬说什么,高丽云赶紧起身冲老太太摆手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