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试试,想征服红袍下的那个男人,可她的几次尝试都失败了,哪怕她交出了自己的身体,红袍人依然不在乎她的去留,仿佛他们之间的事不曾发生过。
然而她之所以迟迟不愿离开,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她总会在不经意间瞥见红袍人眼中那抹温柔的神色,仿佛在对她轻声诉说爱和喜欢的秘密。
红袍之下,好像住着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这种独特的魅力吸引着她,让她不断地想着靠近。
靠近本身是种危险的行为。
她忍不住问:“你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当她试图用言语去探知时,她便已失却了平日里的那些光芒,失却了一段关系里的主导地位。更何况,简单的、苍白的言语又怎能概括复杂的人性呢?
所以她问完就后悔了。
红袍人用深邃的眼睛凝望着她,缓缓地说道:“你说得出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吗?”
她掰着手指头,本想说出一堆答案,诸如喜欢珠宝,偏好热闹的地方,讨厌身有味道的男人,可是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她发现自己要说的东西完全不足以说明她是个怎样的人。
她只能叹了口气,道:“我说不出。”
红袍人道:“一个人是怎么样的尚且说不清,更何况我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他那时的目光,就如同现在这般神秘莫测。
“谁会相信一具身体里住着两个人这种鬼话?除非那个人是个傻子。”她想。
可她那时分明相信了,还信得如此彻底。
她将他所有伤害她的行为解释为:他身体中住着另一个人,另一个不认识她、不曾与她有过曾经的人。
合理而通顺。
宝公沙门被逼到了死角。
因为老人的出现,战局发生了逆转,尤其当他说出自己在高塔以露水和苔藓为生的时候。
二人曾有同样的信仰,如今却相背而行,他们对自己选择的道路都深信不疑,纷纷笃定目标实现的确凿。
然而胜利者终究只有一个,历史也将由胜利者来书写。
若老人得胜,佛教正统将在不久后归于禅宗;若宝公沙门能赢,那么禅宗便会在三百年间于神州大地销声匿迹。
宝公沙门忽然笑了。
“你在笑什么?”老人问道。
“我们好像本不该以这样一种方式决出胜负的。”宝公沙门道。
老人问道:“那么,你说我们应该用哪种方式?”
宝公沙门指了指论法台,道:“用那种。”
老人望向论法台,淡淡地回应道:“这种和那种,又有什么区别?”
“布下此局,你和你的爱徒可谓是煞费苦心,我本该让你们赢的,”宝公沙门说,“可惜无论你以哪种方式,都无法战胜我。”
“可惜?”
“在这高台的四周,我早已埋伏下了百余名盲眼弓箭精锐,倘若你们敢动我分毫,他们就将把你们射成刺猬。”宝公沙门道。
没有人质疑这句话,他们都清楚,宝公沙门说到就能做到。
这是他最狠戾的一步棋。
唯独初新在笑。
“你笑什么?”宝公沙门道。
“我在笑和尚不读经书,却看起了兵法。”初新笑得越来越厉害。
高台人头攒动,一个个身影不知从何钻出。
宝公沙门本想笑,看清各个人影之后,却笑不出来了。
没有一个人是瞎子,没有一个人携带着弓箭。
宋云已缓步来到宝公沙门面前,说了句:“好久不见了,宝公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