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章 天降大任于斯人(1 / 2)天定录首页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吴瑜和吴益姐弟二人正在罗木堂上聊着让人欢喜让人忧的官家,忽听庭院外面远远的传来一声拖着长腔的小公鸭尖嗓子:皇上……驾到……

听声音好像是内侍关礼那厮在扯着脖子叫唤呢。

吴瑜重重的咦了一声,十分诧异的自言自语道:官家怎么跑过来了?

今日上朝之前,她就已经和官家约好了,让关礼以司宫令的名义,先把大弟传唤入宫,她确认清楚刘岳孰是孰非之后,再到后殿里告以详情,不耽误官家召集宰执大臣们廷议此事,没想到他心急如斯,下朝之后,竟不辞辛苦亲自跑到罗木堂来了……

吴益听到皇帝驾到,忽然莫名其妙的兴奋起来,弹了弹袍衣,又正了正冠帽,心想这回总算见到活的宋高宗了,一定得和他好好唠唠家事国事天下事,没想到连掏心窝子的话都准备好了,阿姐却站起身说道:“大弟,你先在后堂里候着吧,阿姐出去恭迎官家的大驾。”

她说完便莲步转移,径直走到厅堂的珠帘外面,门口侍应的一干宫女呼拉一下围了过来,一群人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这位罗木堂的小主朝院门方向走去。

吴益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他这个借补的从九品小芝麻官,连迎驾的资格都没有呢,只得转身朝后面走去,通往后堂的门口与前面正厅装饰的一模一样,也挂着一席晶莹剔透的翡翠珠帘,一碰就叮铃铃乱响。

值得庆幸的是,透过珠帘之间的缝隙,可以很清楚的注视着厅堂里的一举一动,既然不能与皇帝面对面交流,那就只好在帘后悄悄的听其音观其形了。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从厅堂外面缓步走进来一个又瘦又高的年轻男子,看年纪大概不到三十岁,眉毛很淡,若有似无,一双细长的眼晴闪烁着聪颖灵动之光,看上去不是一般人,可惜就是瓜子脸太白了,感觉好像是基因的问题:灵性有余,血性不足。

如果不是头上戴着朝天幞头,身上穿着明黄色的龙袍,吴益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归到艺术院校高材生的行列里。

阿姐说他是一个胸怀天下之人,一寸山河一寸血,滔天耻辱滔天仇,国仇家恨,千钧重担压在这种颇具艺术气质的人身上,不堪重负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

随驾而来的宫女宦官在珠帘外戛然止步,吴瑜像小鸟一样依偎在赵构身边,两人十指相扣,径直走到中堂红漆雕花的香案前面,赵构在正中间那台紫檀香木的太师椅上坐下来,吴瑜轻轻擂着他的后背柔声问道:

“九郎,今日朝会可有烦心事儿?”

九郎?

赵构是宋徽宗的第九子,九郎很可能是他的乳名。

吴益在中堂左侧的珠帘后边听得真真切切的,阿姐当着外人的面称他为官家,私底下竟不顾彼此悬殊的身份,亲热热的呼唤他的乳名,看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错嘛。

忽听赵构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唉,朕自登基以来,何曾有过不烦心之时?”

“今日却为何事?”

吴瑜大概早就习惯了听他发牢骚,只是笑着随口问道。

“你是知道的,去岁杨沂中率御前骁锐移镇淮甸,都中仅剩解潜的三千宿卫亲军,张浚屡次向朕谏言,说是天子行朝禁卫空乏,恐生不测风云,意欲遣调王彦的八字军入朝……”

赵构拧着淡眉闭着双眼缓缓的说道。

吴益听到王彦和八字军的时候,精神陡然为之一振,据说老岳以前混得不吊照的时候,曾在王彦手下干过一段时间偏将,后来因为两人在对金作战方面实在尿不到一个壶里,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自此便分道扬镳了。

王彦的八字军里都是来自河北中原一带的豪杰之士,脸上因刺着“赤心报国,誓杀金贼”八个字而闻名于世,他们对大宋的赤胆忠心自然毋庸置疑,右相张浚或许正是看中这一点,才极力向皇帝谏言的。

“张相公居安思危,正是老成谋国之言,九郎何以为此忧心?”

吴瑜停住轻擂的纤手,十分诧异的问道。

赵构突然睁开双眼道:“朕采纳了张浚的谏言,谁知王彦的六千八字军入朝之后,竟是麻烦不断,先是营舍无有着落,全军上下在街头风餐露宿,幸好张浚与赵鼎终议此事,借得三衙亲军的旧庐暂时安置下来,不料两军却因辖区营务的琐事起了纷争,王彦与解潜二人互相诋毁,针锋相对,枢密使秦桧都把双方的诉状递到朕的朝堂之上来了!”

吴瑜听完一时气结,竟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才问道:“赵相公和张相公呢,解潜和王彦是两位相公分别举荐之人,总不成袖手旁观看着他们这样胡闹下去吧?”

“两个行伍粗人,一对丘八大爷,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闹吧!闹吧!就让他们在朕眼皮子底下继续胡闹吧,等哪日把朕闹烦了,索性全部打发了落个干净!”

赵构答非所问,拍着太师椅的扶手哼哼唧唧的说着气话儿。

一个宫女小心翼翼的低头奉上一盏香茶,吴瑜接过来轻轻掀开茶盖,微微嗅了嗅,似乎不算太烫,这才递到赵构嘴边柔声道:“九郎呀,别为这些芝麻大的小事生气了,小心气坏了身子,快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赵构张嘴猛呷了一口香茶,一把攥住她的纤手笑道:“朕散朝之后,一直在后殿等你,为何迟迟不来?”

吴瑜面色一红,赶紧解释道:“臣妾只顾与大弟聊叙了,不知不觉中竟忘了约定好的事情,都是臣妾糊涂,恳请官家责罚!”

赵构轻抚着她的手佯装生气道:“梓童!你我形同一体,这说的是什么话!在朕的面前,何用得着责罚二字?此话今后断断不可再讲!”

吴益听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歹也是一国之君,就算是真心实意的表白,你就不能稍微含蓄一点儿吗?

梓童是皇帝对皇后的专属爱称,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不会已经把阿姐当成未来的皇后了吧?从五品才人到母仪天下的皇后,中间还隔着众多美人婕妤妃嫔呢,不说十万八千里,至少前路漫漫一眼望不到尽头。

其实他想多了,赵构的妻妾实在少得可怜,皇后邢氏至今还在漠北苦寒之地被冷风吹,除了名义上的邢皇后之外,位分最高的就是潘贤妃了,几年前欢天喜地生了个儿子,不料却在苗刘兵变时突然夭折了,由于伤心过度,身体一直欠佳,就被赵构留在临安吃斋念佛了,其它的几个妃嫔婕妤美人,她们与琴棋书画文蹈武略的吴瑜比起来,简直可以忽略不计,在赵构眼里,说不定早就把吴瑜内定为未来的皇后了,这大概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赵构与爱妾腻歪了一阵子,这才想起正事儿,他在厅堂里迅速扫视了一圈,语气诧异道:“令弟呢?”

吴瑜忙道:“益弟是行伍粗人,既不知书,更不知礼,臣妾害怕惊了圣驾,适才令他在后堂暂避……”

赵构听了这话,突然莫名其妙的大笑起来,摆出一副天下英雄舍我其谁的架式,慷慨激昂的说道:“粗人?粗人怕什么?朕这些年和粗人打的交道还少吗?远的不说了,就说眼前,八字军的王彦,三衙军的解潜,还有淮西军的刘光世,哪一个不是行伍里的粗人?朕最擅长的就是驾驭这些粗人……可恨诸将不能收复疆域,他日朕亲提一军,直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