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摊手无奈道:“太太您瞧,宝兄弟只管算计我那两样东西。我们口熬肚攒地,多艰难攒下这么些。”
王夫人擎着茶笑道:“随他去就是了,你若有缺的,我再为你添补上,这有什么打紧。宝玉,你要什么?”
宝玉道:“前些时候凤姐姐给我的茶,我吃着味儿太淡了些。林妹妹那日吃了倒喜欢,我私心养着问凤姐姐再要些,给妹妹送去。”
“好啊你,打我这拿了茶,借花献佛哄你妹妹高兴。”凤姐一指头点在他脑门上,又与王夫人道:“太太快给我做主,这是什么道理?”
王夫人面色笑意淡了些,“宝玉总爱胡闹。你林妹妹如今是太皇太后亲封的福寿县主,想要什么不能有,要你巴巴地送过去。”
凤姐见状便转头笑道:“正所谓礼轻情意重,咱们荣国府送跟毫毛出去,也比旁人给的更贵重些。”轻拍宝玉肩头,“宝兄弟,我才与你说笑话呢。那茶太淡,我和你哥哥都不爱吃。难得林妹妹喜欢,过会子我让平儿送到你房里去,你再给你妹妹。”
宝玉听了果然欢喜,又与凤姐说了回话,那厢老太太遣人过来喊他,他就出去了。
凤姐于是拿出拜帖送到王夫人面前,口中道:“孙家原先不成气候,如今倒很有枯木逢春的迹象。太太以为如何?”
王夫人拿起拜帖看了一回,心中周转过一回,方缓缓道:“他们既送帖子来,无论是求着办事或是另有别的,都是他们想着咱们。既这么,见一见也无妨。孙家和大老爷很有些情分,这事你问大太太没有?”
“我才接了帖子,想着太太更近些,就先往太太这处来了。”
王夫人点头:“这事该叫大太太知道。”
“知道,我这会子就过去了。”
凤姐正要辞了王夫人出来,忽听她道:“林妹妹近些时候像是没来过?”
“听闻进来常往宫里去服侍太皇太后,不得空。”
王夫人若有所思,颔了首道:“你去罢。”
凤姐于是出来,把这事告诉了大太太,大太太叫她先回了帖子,请孙老太太明日过来。自往贾老太君院子里去,把这事回了。老太君亦道近日百无聊赖,正想找人说话,于是应允。
次日孙老太太上门来,凤姐与大太太先见了她。凤姐因道:“我们正想着去请,孙老太太就来了。我们老太太近日无事,正要找人说说话呢。”
大太太便道:“不知老太太近日过来,有事没有?”
孙老太太面露愁色,“正是有事才过来。”
大太太问她是什么事,她便缓缓到来:“贾大太太,不瞒你说。我们孙家原也是贵勋之家,我们老太爷不中用,一病死了。后我那大儿子又不争气,在外获了罪,许多年不曾回来。忽剌巴儿交了好运,这也是我们孙家的福分。只是他将长孙也领了回来,大太太你是不知道,我那长孙今岁十四了,还瘦得不得了。什么山珍海味填补进去,都不见有用处。怜他一个少年郎,读书好,也孝顺,若是养好了,不知怎么丰神俊朗呢。我并不祈他有什么大成就,只想他身子强|健些,却也罢了。为了他这身子,也不知请了多少大夫,便是宫里的太医来了,也只说并没有病。只是没有病,又怎么能这样呢?我是百般不信的,总要治好他。偏前些时候来了个癞头和尚,他却说我那长孙是前世欠了人的债,今世定要还了。一还一取,这才是有出有进。若是不碰着那个债主,将债还了给她,那这一日日衰弱下去,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叫我们趁早准备后事罢了。”
大太太听得出神,孙老太太又接着往下说:“那瘌头和尚说了,我长孙前世欠人的债,这人原是个姑娘。因前世她救了他的命,这一世便要还她。若是能三媒六聘地,迎入府中当正房夫人,这病就能不药而愈了。瘌头和尚说那姑娘也是京里勋贵之家的小姐,将生辰八字给了,要我们去寻,寻了半月才得了。这姑娘原是你们荣国府里的二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