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来的白鹤?”
“大|爷回来了。”光摇交代南楼出去催水,自提着裙子小步跑过来为绍先打扇,随他进了屋子,又倒凉茶来捧着给他吃。笑说:“才林府派人送来的,说是林大|爷才得的。因大|爷才回京来,想必百废俱兴,故送此物,好叫大|爷瞧个趣儿。”
“他府上有个妹子,倒不留着给她,费心想着我。”说话间光摇服侍他除了外裳,南楼引着人抬水进来。绍先命丫头们都退出去,自洗了澡,换了衣裳。虽觉眼酸目涩,到底强撑着往孙老太太那处去。
孙老太太正瞧着宛纯等人说话,听人来回绍先来了,便笑道:“他弟弟才去,他偏又来了,莫非是约好了要来闹我?”说着便命人快请进来。
孙绍先与孙老太太见了礼,孙老太太见他面色略红,一双丹凤眼水光莹莹,便问可是去外头热着了。
“才换了衣裳,想必是热气蒸的。”绍先在孙老太太身侧坐了,“今日见了贾府的宝二爷,虽年纪尚小,到底气韵已出来了。”
“贾府对咱们有恩,你要记着。”孙老太太一面说一面摩挲他额头,却觉掌心滚烫,当下唬了一跳。恰见三姑娘安纯的奶妈子在这里,便命她上前。
奶妈子探了探,亦骇道:“了不得了,大|爷正发高热呢!”
孙老太太一叠声命人去请大夫,又命扶绍先往里屋贵妃榻去暂躺着。当下孙府众人手忙脚乱,不能言表。
孙绍先卧于贵妃榻上,初时觉着尚可,渐却飘忽起来,便是目光也发直了,直仰着脖颈呢喃:“我不成了……我要去了……”
他才从南边回来,直至孙府未及两日,便成此态,孙老太太如何承此打击。坐在绍先身侧,哭道:“绍先,你说出这话来,是要伤我的心啊!”
孙绍先已昏睡过去,再没回应。孙大夫人并孙二太太闻声也纷纷过来,孙大夫人见了绍先那模样便知不好,竟与从前病未好时一模一样。未及开口言语,泪却先涌|出来。
孙老太太先哭过一回,好险被孙二太太劝住了。她一面拭泪,忽又想起一事,忙唤人过来:“快!把绍祖找回来!”
孙二太太闻言惊骇不已,“老太太,这事又与绍祖有什么干系?他才在我那里,我见他吃多了两杯酒,就叫他回去睡觉了。”
“我自有计较,你不必管。”孙老太太任细钟扶着在绣凳上坐了,“他哥子如今这般模样了,做弟弟的来瞧瞧,这事情理中的事。”
说话间娉钟进来回话:“老太太,白大夫来了。”
老太太见宛纯等人皆坐着抹泪,便吩咐他们各自的奶妈子:“扶姑娘们往屏风里去。”
待姊妹五个进去了,娉钟方请白大夫进来。白大夫进了门,先与孙老太太等见了一礼。孙老太太道:“这时候不拘这些礼了,快瞧瞧我这孙儿。”
白大夫应声,坐下把脉。孙老太太见他面色越发难看,心中惴惴,追问道:“白大夫,我这孙儿?”
他起身道:“老太太,借您一步。”
孙老太太于是随他往外来,白大夫这才道:“令孙高热不退,神志已失,肺腑皆损,此系中毒之兆!”
此言一出,孙老太太踉跄几步,孙二太太忙上前扶住了。孙大夫人听了当下哽咽,转身奔回绍先身侧,哭道:“我的儿,你命怎么这样苦?幼时多灾多病,好容易近些年好了些,偏又坏了!绍先你睁眼瞧瞧妈,好容易咱们一家回了京,你怎舍撒手而去?”
屋内众人皆哭声难止,孙老太太泪流不已,险些背过气去。就在此时,孙绍祖由人引着进来,见一室哀苦,不由诧异。来时只听人说是孙绍先病了,竟这样重了?思及将才逼着绍先吃了一盅酒,他不由心下打鼓,神态也畏缩起来。
孙二太太见他迟迟缓缓地过来,上前拧了他膀子上一处皮肉,恨道:“你快说!才领着你大哥往哪出去了?怎么出去时还好好地,回来就成了这模样?!”
孙绍祖被她拧得生疼,“嘶”了一声,见众人俱注视着自己,口中嘟囔:“不过去绝品楼吃了午饭,另又引着贾府的宝二爷并薛家的薛大|爷等人一并与哥哥见面。用了饭就回来了,回来时还说要回去换衣裳,那时还好好的。若我有一句假话,教我即刻被雷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