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每当她开始对他有一点兴致,有一点希望的时候,也就是他巧妙地掀起她内心的波澜却又偏偏远远地离开她的时候,就是这种欲擒故纵,让沈翠珊在冥冥之中想抓住他,欲罢不能了。
正当她对他的模棱两可的态度暗自狐疑时,后来的一天,就是她去团部去给舅舅寄信。回来的路上,恰恰正是北方一月的时候,户外仍然是冰天雪地,寒风呼啸,翠珊本指望在回连里的路上能搭上车的,但是那天她偏偏不巧,走一路,望一路,竟然一辆车都没有,硬是搭不到车。
因为出发得晚的缘故,回来时已经是傍晚。天黑路滑,肚子也开始饿了,加上北方仍旧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她毕竟是个南方来的弱女子,哪里受的得了这北方的严寒,一路上举步维艰,她那会儿连死的心都有了,她是多么衰弱无助啊。
偏偏这时候在她身后驶来一辆车,远远地,车灯闪了几闪,从车上跳下一个人,高高瘦瘦的,穿着件绿色的军大衣。走到翠珊跟前,才看清楚,原来是去团部给连里办事的刘干事刘文才。
此时此刻,翠珊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突然觉得自己有救了。“刘干事,能能捎我一程?”她哆哆嗦嗦,迫不及待地问。“能,当然能,上车!”他爽快地说。说着他一把拉起她爬上车。到了车上,她才知道,原来刘干事也是搭车回来的。“冷了吧,这天出个门可真不容易!”说着他还适时地将自己那件绿色军大衣牢牢裹在了翠珊的身上。还带着文才的体温的军大衣仿佛裹走的还有翠珊的心。
因为此时正是沈翠珊因为刘文才的按兵不动几乎要对他心冷的时候,而恰恰是这件军大衣让翠珊的心回暖了。这个几乎要冻僵了的人是多么渴望温暖啊;这颗焦灼而干渴的心是多么渴望雨水的润泽啊。然而恰恰是这个时候,刘文才出现了,冥冥之中,一切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经过连部的车子是在一路颠簸中行进的,沈翠珊的心那一刻也着实不平静。她看着眼前的这个给予她温暖,或者可以说给予存活信念的男人,她一度坚硬的心突然变得柔软起来,她心底里涌起排山倒海般的情感,仿佛从前他的冷静是对她的侮辱一般,而现在是到了要她报复,要她加倍地奉还的时候了。
“文才,你怎么现在才来,冷死我了”,裹紧的军大衣,让她渐渐有了暖意,温暖让她慢慢有了说话的力量,她仿佛喃喃自语,又仿佛在嗔怪对方,接着她又话锋一转,“幸亏你来了,否则我真要死了。”她仰起头娇嗔怪看着他,脸微微有些泛红。
说这话的时候,车子颠簸了一下,刘文才顺势揽住了沈翠珊的肩头,沈翠珊也顺势用头死死抵住了刘文才那尚且宽厚的男人的胸膛,那一刻,曾经对这个男人欲擒故纵的怨恨都温柔地融化在小城一月的早春里。
其实沈翠珊不知道,这一切并非上天的安排,而是刘文才的安排,他那天是知道沈翠珊要去团部寄信的,他特意让自己那天去团部办事,于是才出现了“军大衣”事件。
在刘文才的世界里是充满了精明的算计的,在刘文才看来,有时候爱情也是要精于算计的。但他当然不知道,他也是被沈翠珊算计的,因为如果不是出于算计,沈翠珊是绝对不会看上他的,而且有时候,人们是绝对算不出自己今后的人生的,正如刘文才他自己,当然这是后话。
经过这次事件,仿佛他们之间形成了某种默契,他常常等着她一起去团部,陪她一起去寄信。他们挽着手,仿佛要跨越干山万水,去一个异常遥远的地方。她开始爱上给家人写信了,她寄信的频率也变得越来越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