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门处，人流一如既往地熙攘。道路两侧是成群的摊贩，不停地吆喝着，远远的就听得见声音。因为行人众多，故而生意非常好，大多摊贩脸上都是乐开了花。

而他们的顾客却不尽然。

一位有些灰头土脸的中年男人从腰包里颤颤巍巍得拿出了些小铜钱——这几乎是琅朝最便宜的钱币了——递给一家卖包子的摊贩，换了两个馒头。

在摊贩的一脸鄙夷之中，那中年男子似乎也是羞赧了起来，灰溜溜地钻进了人群里。

赫然是李清河了。

李清河心中也是憋闷得紧。本来，那个唤作申启冰的孩子给了他足够的路途上用的银两，他也掂量过，如果尽量不去那些最为高级的酒楼，到达煌都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他按捺不住自个急于享乐的脾性，一开始便在登州的华城那家最大的酒楼——好像叫什么“江食”吧，败了四分之一的银子。而后又被小偷盯上了，要不是自己喜欢将财物分开放置，只怕自己要饿死在回煌都的路上。

不过总归是到了煌都，虽说狼狈至极。但是他相信，回了清河旅店，素儿还是会给他帮助的。毕竟十多年的夫妻了，总不能忘本不是？

心怀期待地进了城，却发现清河旅店的门一直关着，门锁已经出现锈迹，门楣之上也落满了尘灰。

正纳闷的时候，忽地想到，洵儿现在已经是皇帝了，那么素儿就是太后。太后应该是住在皇宫之中，哪里还能经营这样的小本生意呢。嘿，没想到素儿倒是先享福去了。不过不要紧，只要洵儿让位给他，他也能享受那种位置带来的快感，还有许许多多想不到的好处，无数的来自琅朝四方的珍馐美味，以及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以后都会是他的。

想来都有点开心。想着，脸上的笑容便一发不可收拾地绽放了开来。

“李清河？”

李清河的后方有声音传来。李清河愣了愣，急忙转身，却发现是自己的老友。

应龙。

以往的确是受他照顾了许多，他也不是那种一飞冲天就翻脸不认人之人，故而经过一瞬间的诧异之后，笑容又一次地露了出来。

“应大哥。”李清河拱手，“小弟有礼了。”

应龙摸了摸自己的络腮胡，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又回来了。听素妹说这人当初可是拿了清河旅店足足十年的财富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的。看如今这落魄样子，衣衫褴褛如此，想必又是走投无路回来投奔这个他抛弃过的素儿的吧。

也想必是知道了素儿成了太后，他的孩子李洵成了皇帝的消息。

他决定押一押宝。

“去我屋里好好收拾一下吧，看你这脏的。再之后我去帮你联系一下宫里的人，争取让皇上早点得到你回到煌都的消息。”应龙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想与我平辈论交么……既然知道我的孩儿是皇帝了。”李清河面色忽地暗了下来，心中想道。不过转瞬又换上了笑容，对着应龙点点头。

“那就有劳应大哥了。”

“举手之劳，举手之劳。”

……

雪白的信鸽飞来，落在宰相府书房的窗棂上，咕咕了两声，案几上忙着处理公文的人才发现它的存在。

申启冰走到窗棂前，将信卸下，那信鸽也就直接扑棱棱地飞走了。

看了看信的内容，申启冰舒了一口气。

“总算来了么。”

这宰相府是曾经大祀司大司的居所。虽然李洵重开了炼器司，但是对于这种巫蛊之术还是心存芥蒂，尽管那个在登基大典上大显身手的通明祭祀似乎是有些不同寻常。

既然新造了个官位，新修府邸又劳民伤财，也就只能委屈这新任宰相委屈一下，去这个被拾掇一新的老府上将就住着。

不过李洵也确实是用心了的，至少在他搬进来的时候，整个府上都是欣欣向荣生机勃勃的模样。还有原本空无一物的小池之上出现了个亭子，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愿。

申启冰慢慢走着，出了房门，正巧碰见一个白衣老头。在房梁上观望的司广也立马飞身下来，守在申启冰身前。申启冰将司广轻轻推开，向老者微微躬身，行了个客礼，问道:“敢问前辈是？”

“灯火。”沙哑的声音传来，“我只是来看看我的旧友。不出所料，都不见了。”

而后只是申启冰一个愣神的功夫，那老者就平白无故地消失不见了。申启冰转身看向司广，后者也是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

“通明……”申启冰喃喃，环顾了一番这曾经的大祀司的大司府，想着有时间还是要好好考察一下这府邸。

“司广，可别让白羽卫懈怠了。”申启冰转头。司广点了点头，又飞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