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皮干涩起翘,吉遥甚至能通过说话时唇上的紧绷感想象到它们病态的苍白:“跑的挺远。”许久不见,第一句字字锋芒。
昌云缩肩站着,声音细细小小,回:“还好。”
“也是。”吉遥唇角微动:“没跑到帕米尔高原,确实不算最远。”
昌云一听,眼底嚓一声闪出两颗火花:帕米尔高原是中国最西边!几天不见小吉子偷偷看了不少书吗!
可惜吉遥当时咬牙切齿,眼睛走了个神,没见到昌云沉静表象下的汹涌。
“这两天玩的好吗?”
昌云:“……”
生命短暂的小火花,甚至撑不到第二个尖锐的问题。
吉遥冷笑一声,追加一句:“不对,不止两天——这十几天、小半个月的,玩的好吗?”
“……”
昌云不说话,吉遥自己说:“我想想——微信不回、QQ不登、钉钉失联、手机号码从无人接听到已关机再到不在服务区。昌云,你知道人间蒸发一共有几画吗?”
“……不知道。”
“不知道写试试吗……来,我写。”
病房里鸦雀无声。
其他两个病人和三个陪护人被眼前这副情景整的大脑当机。西河偷偷观察,发现他们一脸懵逼,正在悄悄对口型:
咋回事儿?
不知道。
看小伙气的不轻。
估摸两口子吵架了吧。
瞅着也不像这人啊。
嘶!就不兴人旅游吵个假?
不对啊,护士不是说他刚下飞机就晕了吗?
BCDE西河:……
吉遥一笔一画,在洗的有些发黄的床单上写“人间蒸发”四个大字,写完,手指,拳头紧攥:“25画——”
昌云脑一抽,脱口而出:“27画吧?”
西河:“噗——”
吉遥脸腾就红了:“我说25画!”
昌云浑身一抖,更缩成一团,声音抖得能掉出水来:“二十五二十五二十五——我数错了!”
“昌云!”
“是!”
场上局势顿时失去控制!
吉遥死死盯着她,目眦尽裂:“失联好玩吗?”明明是发火的人,喉咙却像灌了开水,胀成一团,险些发不出声音。
可就是这一声突然的哽咽,令昌云数个小时做出的所有的建设分崩离析。
“你知道我给你打了多少电话发了多少信息?你知道我他妈像个傻子一样在房间里等了你多久?我以为你第二天就回来了,结果第三天第四天,第十天都过去了!张籍、桔梗,甚至你爸你妈都给我打电话,问我哎呀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杭州啊?什么时候有空回来陪爸妈吃个饭妈妈再也不骂你了好不好——”cosplay一样结束模仿,吉遥冷漠一笑,盯着昌云停顿良久,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眼角一颗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偏过头去,伸手迅速抹干,看着窗外灿烂的太阳,侧脸镶上金边。
最后一句话说出时,吉遥嗓音破碎,气管仿佛透了风:“昌云……这就是你要的安全感?”
昌云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她像颗蘑菇般,顶着大大的脑袋,肩膀紧缩,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沉默着。
临床的阿姨有些看不过去,准备为昌云说两句好话,结果被儿媳狠狠一瞪,立马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缩回了病床。
房里更静了。窗边削苹果的姑娘硬着头皮下两刀,咵嚓咵嚓跟台风刮进来了似的,差点没起一身鸡皮疙瘩。
西河四下观望,眼瞅着氛围越走越偏,终于忍不住站出来贡献一己之力,喉咙刚刚准备就绪,房门突然出现一道高光:“刚是不是你们这屋嚷嚷?”
瞬间,屋里除了当事人,其他所有都像老片子里听了红歌看到希望的红军战士般鼓起胸膛,目光炯炯,盯住了门口的护士。
“……都看着我看什么?”莫名其妙的往里走几步,小护士双手插兜,挨个扫视一番,眼神怀疑:“有什么问题吗?刚谁嚷嚷?”
“没有啊。”西河无辜的摊摊手,微笑:“我们这屋很安静,你刚也看见了。”
“没有?”小护士不信,又走近两步,正好站在了吉遥床头。
狐疑的看看最可疑的吉遥跟昌云,两个都低着头不敢抬,跟犯了错的小孩儿似的。本是扫一眼,结果愣一下,咻然定睛一看——“哎——你!”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护士两眼一瞪,直指着吉遥拔腿就去了。
吉遥眼瞳一紧,眼睁睁看她怒气冲冲地朝自己大步来,大脑第一时间急速运转:那什么那什么在医院大声喧哗是不是算违法乱纪会不会拘留啊啊啊啊啊——
小护士来势汹汹,惊的昌云也抬起头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下意识往前一跨,弯腰挡在吉遥面前;吉遥呢,也被唬的双眼紧闭,嗖一下就躲在了昌云身后。
小护士冲过去一把抓住吉遥,大喝一声:“还躲?!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