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状况,让男人陷入一种感觉不到着力点的失重感中。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个月,父母动怒不准他们再出远门开始吗?
不是。
从一年前起,从罗城县那归途中,他们之间就已横亘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障碍。他被隔离了。
那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放开他手,只有与他紧挨紧靠才不至于破碎的女人,就那样丢了。
她什么都不再对他讲。
他说什么,做什么对她而言都充满嫌恶感。
他已经忘了她有多久没有亲吻过他,抱过他。
她上一次叫他“哥”又是什么时候。
这不是他的女人。她不会这样的。即使去到最绝望而疯狂的高亢,她也会在一场如泪的热汗中,与他汇流在一起,深深地吻着他,深深迎合他,大哭,哀求,不准他说累,不准他生病,不准她比她先死,否则,她会发疯,她会流浪成一个没人敢要,受尽凌辱的疯人,让他死也不能安心。
漫天飞雪花白了他的头发,眉眼,她会比预见自己年老色衰,更惨然、更恐惧。拂去黏住他的雪花,用自己的衣服把他的头完全包裹住,不让风雪虚构他面目,一遍又一遍地叮嘱他不能老去,一点都不能老。
感觉她快不能呼吸了,童乐放过她的嘴唇,又去深吻她的耳朵,她的脖颈
只有她有一点感觉,他就不厌其烦。
他不会停的,她一秒钟都没有没有和他走到一起,他都会继续等,直到,她跟上他为止。
落地窗大大地敞开,凉风转至强风,卷入室内,低空雷声低鸣。
风雨将至。
房间弥漫夜色中,彷佛不是黑夜迷惑了清醒与空洞,而是他的声音叫嚣了黑夜,像是安抚,更像是呐喊。
云影从他肩膀上扭头去看窗外的天,忽然就笑了起来。
笑声比雷鸣更通透,比夜幕更荒凉,比他的卖力更深沉。
她就这样笑,童乐就这样结束。
一个人开头,一个人结尾。
她跟随,也止于半途。
雷闪电鸣,狂风暴雨,翻转天地,满室徘徊。
床头柜上的合照摔在地上了,梳妆桌上的瓶瓶罐罐也都相继倒下,感觉整个房间都要掀翻了。
幸好,安儿的东西不在这个房间。
幸好,好儿睡眠很深,不易惊醒。
幸好,阿恒睡觉不会踢被子。
不然,他们谁也没有力气去理会。
风雨也无力招架。
等到那阵雷鸣远去,等到闪电不再骇人,童乐把手从妻子耳朵上移开,胸膛也离开了她的眼睛,给她盖上被子,把她的头转向里边,用枕头挡住。
他翻身下床,关上窗户,捡起夫妻合照,没有摔坏。幸好。
随后,一一把吹落在地的东西物归原处,记住损坏了东西,明天重新买回来。
拿抹布擦干净每一个角落,拿拖把擦干地板上的水迹。
云影就在那片动静声中睡着了。
等到他们的房间,归于原状,童乐回到床上,钻进被窝时,才知道妻子睡着了。他看了看时间,十一点半。
九年了,她第一次在凌晨前入睡。第一次真的在睡。
最幸运的是,雷鸣闪电都没有再来,风雨也逐渐减弱。
童乐盯着妻子安静平和的面容看了几分钟后,渐觉睡意,轻轻地慢慢地把她整个地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云影分明沉在睡梦中,却在丈夫拥她入怀时,无意识地用后背紧贴着丈夫的胸口,并抓住他小指。
那细微的动作,其实轻微得似有若无。
童乐却在那个瞬间感到疼痛似的拥紧了妻子,吻在她脑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