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仁无法,只得到母亲房间,一直默不作声,看着丫鬟端上砚台,铺好信纸,他提起笔来,觉得再不跟母亲提雪梅的事情,就没机会了,他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让丫鬟退下,坐到母亲面前说,“娘,我想,我想……”聚仁仍说不出口。
“为娘看你有心事呢?”叶秀敏问。
“是的,娘。我想娶伯家的雪梅小姐为妻,又担心拂了母亲的意,且不知伯家是否愿意。”聚仁一股脑说出来,反倒觉得一阵畅快。
“我儿,此事我也想过,只是苦于跟伯家辈份不同,虽说你和雪梅年纪相仿,但论乡亲辈,你得叫她姑姑。若是你俩成了,你爹得改叫立身叔为立身哥,你的父亲把这些看得尤重,他担心别人以为他是想沾便宜。你既然提出来了,给你舅舅的信先不写了,你回屋去吧,等你爹回来,我和他商量。”
聚仁心里翻江倒海一样,回到屋中,坐卧不安。
直到午后,仆人传聚仁到叶奶奶屋时,聚仁心里还打着小鼓。
当母亲告诉他说,虽然他的父亲因为辈份的原因表示不同意,但她已经决定了,为了儿子满意,这就找媒婆去说合,只要伯家同意了,他衣世琦不会有意见的。
聚仁跳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悠悠回到原位,他刚略舒了舒心,紧接着又紧张起来,他跟母亲说,提亲要赶快,俏俏婶子正不断给雪梅张罗婆家,我们家提晚了可是不行。
叶太太笑呵呵的:“瞧把你急的,恨不得马上把雪梅娶回家才安心。有你俏俏婶子说亲,这不近水楼台嘛!为娘这就去,保准不让别人抢走雪梅。”
聚仁不好意思地笑了。
再说雪梅,俏俏一个劲儿介绍婆家,她已经托母亲拒绝了一家又一家,可俏俏依旧热情高涨。雪梅觉得应该想办法让聚仁知道自己的心意,但是让谁去送信呢,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到后来,她看聚仁家迟迟没来提亲,决定豁出去了,把那块绣了梅花的手帕拿出来,她喊来彩凤,让她到街上去买个针头线脑,瞅准机会把手帕交给聚仁的小厮玉烟,捎信给聚仁,让他快提亲。
彩凤把手帕揣在怀里,答应一声出去了。
雪梅在房里坐卧不安,等彩凤回来报信。
她正等彩凤呢,看到俏俏一扭一扭地进她母亲屋去了,还有一个不认识的婆子,也进去了,看样子是媒婆。雪梅一看到俏俏,不由心生嫌弃。
过了一会儿,俏俏和那个像媒婆一样的人,笑嘻嘻走了。
她的母亲笑意盈盈过来了。
母亲在床上坐下,雪梅这才知道,衣家来提亲了,她如释重负。还没见彩凤回来,不知是彩凤把信送到了还是怎么回事,也不对啊,彩凤才出门没多久,恐怕现在还没见到玉烟。
不管是怎么回事,反正衣家来提亲了,她的笑在脸上荡漾开去,掩也掩不住。
母亲问她的意思,雪梅给了母亲一个眼色,母亲很快会意。雪梅又说,担心父亲不同意,因为差着辈份。
“你的爹爹你还不了解,最讨厌俗世的束缚,最尊重儿女的想法。儿啊,放心吧,只要你愿意。”赵太太拍了拍女儿的肩膀,满眼怜爱。
这时彩凤刚好回来,她看到赵奶奶在屋里,不敢乱说,只皱了皱眉,悄悄给了小姐一个没有送到的表情。
赵太太跟女儿闲聊几声,就回屋等立身去了。
第二天,赵太太就回复了俏俏。
俏俏跑着颠着到嫂子叶太太屋里,说:“大奶奶,报喜啦,报喜啦。”
聚仁家得到雪梅家的明确回复,女方答应了提亲,一天云彩都散了,聚仁高兴地如中了状元。
世琦则叹着气说,以后见了伯家,怎么改口啊,叶太太笑着摇摇头。
衣、伯两家办了隆重的订婚仪式,双方交换了订贴,两家约定等结婚那年再过彩礼。
两大家人热热闹闹坐在一起吃饭,说笑。
男方送给女方一对玉如意,一副金钗,一对玉手镯,一对玉佩,六身绸缎衣服,还有些金银小玩意。女方回礼给男方家六床绸缎被面,两套瓷器。
趁着乱,聚仁找机会跟着伯雍溜到雪梅屋里,伯雍借故出去了。
聚仁见雪梅屋内摆设整齐,靠北墙是榆木朱金漆架子床,浮雕花草纹样,透雕精美,朱金描绘。床头东边靠墙是雕花亮阁柜,亮阁栏杆透雕浮云纹,牙板上浮雕卷草纹。门面镶嵌景泰蓝装饰片,华丽异常。床另一头西墙边,对门摆着一张杨木束腰展腿式半桌,束腰剜削成荷叶边一波一折形状,看面牙条刻云朵映带。桌上一个折叠式镜台,摆着一面牡丹纹铜镜。
床对面,临窗摆一张杨木拐子纹卷书琴桌,桌上一张瑶琴。桌旁墙角处,是一个黑漆描金书柜式多宝格,上格架边缘镂雕缠枝纹,内壁板为描金山水画,中间双抽屉,面附景泰蓝如意形拉环,下为双门双柜,双门浅雕牡丹花枝,门下壶门牙角浅雕缠枝花纹。宝格上一左一右各一个豆青天球瓷瓶,正中摆一个淡描青花盘,还有些其他精美小物件,聚仁来不及细看。
这时,彩凤搬过来一把西番草纹圆杌凳,让聚仁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将一个五彩竹雀诗句茶壶放到半桌上,就知趣的退下去了。
雪梅和聚仁俩人平时都有千言万语要对对方说,此时反倒一句话都说不出。聚仁拉住雪梅的手:“以后我们就是名正言顺的一家人了,再也不叫你姑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