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子怒气冲冲,一进屋猛地把门往身后一摔,汪氏正在最南边那间屋里和面,准备烙饼。
听到叮当一声大响,以为是儿子小树弄的,喊了声“小树儿,今天回来这么早。以后……”她想说以后别把门关得山响,话没说完,就看到青子一阵风样旋了过来,脸上的肌肉,因为愤怒发生了扭曲,看起来面目狰狞,眼睛红红地,闪着仇恨的光,仿佛要喷出火来,一下子把汪氏烧为灰烬。
汪氏嫁给青子这么多年来,从没见过他这样愤怒过,她心上知道不好,本能地搓着沾在手指上的面,站起来,还没立稳,就被青子推了一个趔趄。
幸亏汪氏机灵,左手扶住了身后的矮木柜,才没摔倒。
汪氏心里奇怪,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为了什么,怎么回事,青子又一个箭步跟上来,抓住汪氏的胳膊,喘着粗气凑近汪氏的脸,恨恨地问:“说,我在监狱受苦的日子里,你跟那衣世珍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汪氏听到青子说衣世珍三个字的时候,心里不由咯噔一下子,就仿佛自己的秘密被别人看穿一样,脸涨红了。
青子一看汪氏的表情,更觉得自己猜测的对,啪一个耳光就打在汪氏脸上。
汪氏顾不上手上的面粉,捂着脸,一转身奔卧室去了,趴在床上哭。
青子不解气,跟进卧室,不住地问:“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不起我的,我杀了你们,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说罢就去找刀子。
汪氏急得从床上爬起来,大声说:“青子,我不是那样的人,你到底听谁说的?”
青子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管我听谁说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正在这时,小树从学堂回来了,他拿着一张写好的毛笔字,兴冲冲奔进屋来,喊着:“娘,大爷夸我了,说……”青子话说到一半,走到父母跟前,发觉气氛不对,赶紧放下那字帖,抱住母亲的胳膊问:“娘,你怎么了?”
汪氏摸摸小树的头,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青子的火得到发泄,自觉有些莽撞,万一冤枉了妻子呢。顺势在身旁一把椅子上坐下来,问小树:“我不在家的日子里,衣家二爷对你们可好,有没受过什么委屈。”
“回爹爹,二爷对我们母子关心备至,大爷收我为义子,让我随知仁,继仁哥哥他们一起读书,教我做人的道理。干爹对我跟对哥哥们一样严格,必须每天摹一张字,继仁说,他以后不想入仕,写一手好字没啥用,干爹说,我让你们读书写字不是为了让你们做官,也不怕费纸墨,家里请先生来,教你们读经览史,就是让你们修身明理,眼界开阔,内心清楚,凡事不做糊涂虫。”
青子听儿子这样一说,仿佛受了一记当头棒喝,顿有醍醐灌顶之感。青子本来就是稳重人,只是刚才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慢慢冷静下来,对刚才的行为既有一丝不好意思,又对汪氏心存怀疑。
汪氏是个聪明人,不多说什么,做好饭,一家人吃过之后,安静休息,青子心存芥蒂,不肯与汪氏同睡一张床。
汪氏把被窝都铺好了,见青子不肯到床上来,只得自己悄悄钻进被窝。
青子不说话,坐在床边圆杌櫈上,脑子飞快地转着,他仿佛听到脑袋里,有钟表走过的嘎达声。他努力把所见所闻串联起来,好找到一丝线索,能让他拨开云雾,看透真相。
看着汪氏眨巴眨巴的眼睛,那眼睛里像藏着话一样,闪闪烁烁,他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人,该不该让他相信。
“快来睡吧,我数着天,好容易把你盼回来了,谁成想,回来没几天,就扇我一巴掌,还这么狠。”汪氏眼泪汪汪。
青子的心软了:“当真?你当真是盼着我回来的?”
“那还有假?你自己算算,我去监狱看过你多少次,可曾有一天忘记过你?”汪氏声音呜咽。
青子想了想,觉得也是,汪氏时不时来看自己,送衣服送吃的,心眼儿就又活了些,从圆杌凳上站起身来,把屁股挪到床沿上。
汪氏见青子坐过来了,知道有得聊,就撒娇试探着问“今天到底是发什么神经,快把衣服脱了,我倒想看看,你身上哪根筋搭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