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琳把帽檐挑起来一点,露出自己的眼睛,盯着朱然看了一会儿,像是在评估他的身家,然后才报出了一个价钱:“五十块现大洋。”
周玉在边上听得倒抽了一口冷气。《申闻》这样的报社给别人提供情报消息的报酬也就五角钱左右,谁想到这个女人一开口就是五十块大洋。如果不是霞飞路午夜的风吹得她有些冷飕飕的,她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朱然听了杜琳的话,眼皮子也不禁跳了跳。眼前这个女人也太敢开口要价了,一两句话就想从他这里换到五十块大洋,这世界上怕是再没有什么生意比这更轻松了。
杜琳从朱然的表情上也觉察到他是觉得自己报价有些高了,在脸上露出了一个待价而沽的笑容:“先生,你别觉得我开价太高。你并不是第一个来打听这块怀表的人,之前那个人可给了我足足一百块现大洋。我明白情报知道的人越多,价值就越低的道理,所以才给了你一个折扣,只收你五十块大洋。若是这样你还嫌贵,那我想先生您并不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块怀表的来历。”
“在我之前已经有人来向你打听过了?”朱然闻言一惊,脑海中飞快地盘算着到底还有什么人对施存风的这块怀表如此感兴趣。沉默了几秒钟后,朱然才开口问杜琳道:“杜小姐,不知道您方不方便透露一下上一位到您这里来打探消息的是谁?”
“只要先生掏得起钱,我自然什么都会告诉你。我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只要再加五十块大洋就行。”杜琳眯缝着眼睛审视了一下朱然,也不知道她这个报价是真心实意的,还是在试探朱然到底能拿出多少大洋来。
朱然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句,这个看上去妖艳的女人简直就是一条吸食人血的蚂蟥。不过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牙重重地点了点头。反正胡峥和他事先有言在先,来这里打探消息的花销全都由法租界巡捕房一力承当,这一百块银元也不用他自己掏腰包。而且按照杜琳的说法,之前才有一个冤大头花了一百块大洋打听金怀表的来路,自己花一百块还能多从杜琳口中打听到一条情报,算得上是一笔划算的买卖——至少比在他前面的那个冤大头划算。
朱然一面在心里安慰自己,一面掏出皮夹子,从里面小心地点出了一张隆庆票号的一百元银票。
杜琳看他动作有些磨磨唧唧的,便有些不耐烦地把手往前一探,不耐烦地把朱然手指间夹着的银票劈手夺了过去,仔细地看了看,确认没什么问题了才小心地收了起来。
朱然眼看着自己的一张银票转瞬间易主,饶是他花钱大手大脚的,也忍不住有些心疼。不过杜琳还算说话算话,将银票收起以后一点儿时间都不耽搁,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
“这块金怀表是前天晚上送到欢歌来的。把表送过来的人叫张七麻子,是老伊万那边的常客。”
“张七麻子?这听着就不是他的真名。”周玉在边上插口道。
“来欢歌跟老伊万做买卖的有几个是见得了光的?用的当然都是自己编出来的名字。”杜琳瞥了一眼周玉继续道:“他自称张七,但生了一张大麻子脸,所以我们都叫他张七麻子。”